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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晁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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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馀凉拿着一把笤帚扫地,他已经扫了好一大阵。这会直起身子,一手扶着笤帚,另一只手弯到后面锤了锤酸痛的腰。

他一大早先是被叫去大厅中抬桌子,再是将送到晁府大门的东西搬进府中特定的地方,这之后则是被叫来打扫这处院落。

从早上到现在,除了草草吃了口饭喝几回水,雨馀凉几乎就没歇过。

他想,难道之后的日子一直都是这样?

他可不是真来当劳力的啊!

这样的话,还怎么展开调查?

难道只有晚上睡觉的时间才能由他自己做主?他要做什么,得等到晚上大部分人都睡觉的时候?

雨馀凉用笤帚一下下扫着跟前的一块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再扫下去,眼前的这块石板怕是要被他扫出一道道笤帚印了。

便在这时,淮全的声音在雨馀凉身后响起,雨馀凉正想事情想得入神,淮全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他一震,雨馀凉回头,只见淮全快步走过来,道:“馀凉,院子扫干净了吗?这里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雨馀凉双手握着笤帚,听淮全道:“你按照清单上写的去府外买这些东西。”他说着便交给雨馀凉一张单子。

雨馀凉一边道:“就我一个人?”一边接过单子,淮全点头道:“嗯,辛苦啦。”雨馀凉见单子上面写着不同店铺的名字,每家店铺的名字后都跟着需要在那家店买进的物件名称和数量。

虽然不算少,但都是些小物件,一个人也可以拿得动,怪不得单单让他去。

淮全对雨馀凉笑笑,同时又有些担心,道:“你对鄜城熟悉么?要不是现在人手实在不够……”

淮全不知道的是,雨馀凉正巴不得有出府的机会,他将单子捏在手中,对淮全笑道:“不就是出府买东西吗?交给我就是。”他将笤帚靠在一边,“我马上就去!”

出了晁府,雨馀凉心中窃喜,派给他出府的活,还只让他一个人去,简直是天赐良机。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先去柳宅原址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点用得上的线索。

他一开始尚打算循着记忆找到柳宅,可十几年过去,城市布局变化大,加上他在鄜城生活时年龄很小,如今走着走着倒还有些迷失了方向。况且他不知道那座曾发生过灭门惨祸的老房子如今是不是被拆了,甚或在原址新修了别的建筑,如此一来,找到确切位置的难度更大。

该怎么办呢?雨馀凉也不想轻易向别人打听,因为这样容易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他正烦恼思索时,一抬头忽看见旁边墙头钻出一丛黄桷兰的枝叶。

墙头上的瓦当有些年岁了,因为爬上了青苔,所以是墨绿浅绿和土灰色的斑斑驳驳,与黄桷兰富有生命力的绿叶两相映照,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而雨馀凉心中如受重击。

他记得,小时候家门边种了一棵黄桷兰树,而站在院子外面,能看见这开香花的树的叶子如窥探般冒出的尖。

他也记得墙上的瓦当,而儿时的他从未想过好好看清楚瓦当上的图案。如今再看时,上面的图案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不知是当初就已风化剥蚀成这样,还是柳家家破人亡后才成这幅样子。

他再一次好好看了看自己所站的地方。循着遥远的记忆,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这处僻静的小巷,终于看到了曾经的家的痕迹。

他意识到,自己面前便是柳宅原先的大门,不过如今被封死,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白墙。

怪不得他一开始没认出来,这堵墙就那样竖在雨馀凉面前,使他突然莫名联想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九歌的云中君。

那个人的面具也是这样空无一物的白,这种此路不通的诡异感与眼前的白墙给人的感觉竟出奇地一致。

雨馀凉四处张望一番,幸好这处偏僻,并无人经过。他脚下使力,运使轻功从墙头翻了过去。

刚落地时,脚下踩到什么弧形的硬东西,硌得他脚心一痛,且差点没站稳。之后定睛一看,才看清是一块瓦片。

雨馀凉环视周围,发现并不单单是他方才所站的地方不适合落脚,整个院落,几乎就没有能够让人落脚之处。

院中破败荒芜不堪,到处是打碎的砖瓦、撕扯开来的破布,以及见缝插针钻出来的野草。

雨馀凉站在原地,半个身子在一片草中,竟一时忘了动作。

周围静极,静极了。雨馀凉甚至觉得他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终于想起来行走,于是在草中穿行特有的窸窣声随之响起,他脚下是肆意生长的野草,还散着破碎的旧物,所以走起来歪歪斜斜,深一脚浅一脚。

他穿过铺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房屋,时间对雨馀凉来说不算充裕,他最优先要做的应该是在屋中好好搜查,寻找当年遗留的对他有用处的蛛丝马迹,但无形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催他不断前进,让他先在宅中各处查看一番。

于是雨馀凉弯腰从倾倒的房梁下穿过,来到了后院。

他抬起头,继续往前走,绕过一棵香樟树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雨馀凉也不像之前在谷州刀派时那般呆呆的,他反应迅速,一下就闪回了旁边的香樟树后。

居然有人——

居然有人!

这香樟树的树干跟雨馀凉小时候比粗了不少,那时候和哥哥玩捉迷藏,他常常躲在这棵树后。

雨馀凉的心砰砰而跳,他的背贴在香樟树干上,过了良久,树后都没有一点动静,雨馀凉胸口小幅度急促地起伏了几下,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慢慢、慢慢地将头探出树干,看向后院中的人影。

跟刚才一样,一席宝蓝色就那样直截了当地撞入雨馀凉眼中。

那人背对雨馀凉站着。

只见她外罩莲花纹蓝绫大袖衫,袖摆、衣衫下摆皆十分宽大。她脑后两边各斜插一枝金钗,一根玉簪。金钗钗头是银杏叶的样式,像扇子一般展开,玉簪上则刻着暗纹。

她的身材不高,或者可以直接说是娇小,但她的头发很长,就是像现在这样盘起,也到了将将要拖地的地步。雨馀凉本来以为江边之战前的姬花青头发已经算够长了。

他没想到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

更别说这个人,竟还是个女子。

看她衣衫、首饰皆精巧,想来非富即贵。

什么富贵人家的女子会只身来到曾经遭受过灭门之祸的弃宅里来?

娇贵的女子,荒弃的院落。

哪里都很违和。

雨馀凉躲在树后偷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

从雨馀凉看见这女子到现在,她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女子面对的是柳宅后院的小门,她似乎一直看着刷了朱漆的门,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斜照到门上,于是后门上原本灰褪的朱色便成了鲜亮晃眼的金红,门檐上的枯藤纠缠着垂到门前,于是形成了一幅颓败又妖冶的画。

就在雨馀凉快要将这女子当做这幅画中的一部分时,她动了。

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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