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实力大不如前,整个家族在武林中也已经边缘化,但毕竟是当年跟随卫怀霆盟主打下整个武林的家族,水西武林中人对方氏至少在表面上还是尊敬的。
淮全道:“老爷踏入武林,与方氏联姻便是契机。”
雨馀凉想,方氏这样的武林世家,为何会看上当年什么背景和身份都没有的晁游?但转而想到方氏自己也是空剩了一副大族的架子,且晁游能爬到如今这个水西掌盟的位置,想来也是有独到的本事,毕竟上一个水西掌盟可是那位常被拿来和裴秉延相较的聊正赟,这样来看,倒也不好说谁看不上谁了。
不过听淮全说了这些,明眼人大概都能看出,晁游能有今天,成为方家的女婿是很关键的一步。
雨馀凉又无端地想起水南的人和事。在十分古老、到了如今却已式微这点上,方氏倒是跟水南的白氏有相似之处。
这之后好不容易得了空闲,雨馀凉便拣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来到晁游的住处外面。这几日在晁府,对于晁游的住处他特意留了心,也提前摸清了几条通往晁游住处的、平时少有人来往的小道。来到晁游所住的屋子后面的花园,他一边弯着腰前行一边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一路来到了晁游书房的窗牖下方。
他本意是想偷偷潜入晁游的住处翻找一番,尝试寻找有没有与当年柳家灭门相关的线索。但刚要探头向窗内望去,便听见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
“临蓟的事怎么办成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雨馀凉手一抖,被这一声唬得魂都差点飞了。他赶紧蹲缩在旁边的灌木丛中,一边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砰砰声就像响在耳边一般,一边又仔细留意着屋内的动静。
另一道声音道:“我尽力了啊!可当时那个情形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你就是让那姓卫的小子亲自到那去,结果也还是一样。”
一阵沉默。
之后那声音又道:“我为了完成你交给我的事,不辜负你的嘱托,我跟天影派的掌门吵,吵得顾不上掌盟晁家的体面,我跟丹阳派灵璇道士唇枪舌战,还搞得雪山派那个穹隆老人也对我不满!我不光是跟聊党的那些门派去争、去辩,就是我们卫党自己这边的门派也不让人省心!比武的时候,凌虚派非要派一个少年弟子上场,我也极力劝闻人冲不这么做!那些门派掌门一个个对武功的兴头上来了,其他的什么大局全都抛到脑后去了,你没在场,不知道我有多不容易!”
又是一阵沉默。
似乎是这沉默让人有些怕了,那声音放软了,道:“二弟……”
最开始响起那道声音暴躁道:“说了别这么叫我!在这个时候谁跟你论兄论弟?我是掌盟,你是下属,要搞清楚!”
怪不得雨馀凉觉得第二道声音有些熟悉。
是之前在临蓟见过的晁金遂。
而最开始那道声音则属于晁游。
原来是兄弟二人在说话,而他们说的,似乎是之前在临蓟盟主府邸比武的事。
雨馀凉想,水西聊卫相争,晁氏站在卫氏这边,而水南最终是被聊氏收复,聊氏为水西武林立下了这样的功劳,如此一来,形势对卫氏就十分不利,他又想到之前鱼晚衣志在必得的神情,倒也能理解为何晁游如此生气。
只听屋内晁游又道:“这些话你说给我有什么用?你要去说给盟主听,不过你觉得他听得进去么?”
晁金遂道:“盟主那边……”
晁游没好气道:“他气疯了。”
过了一会,晁金遂求恳道:“二……掌盟,那你可要帮哥……帮属下美言几句……”
晁游冷冷道:“我都要被你连累了,怎么帮你美言?”
晁金遂不再说话。
晁游道:“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说别的也没用了,只要将之后的事做好,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转机。”他低低骂道:“他妈的,自己什么都不做,只会坐在那指挥这指挥那。”
晁金遂听出弟弟是在骂谁,对晁金遂来说,在一个比他小的多的后辈手下殷殷勤勤战战兢兢本来也让他憋着一口气,于是连忙附和道:“不错,口气不小本事不大,还在那装模作样摆武林盟主的谱,二……掌盟别看我,我这就去忙宴会的事。”
之后雨馀凉便听到了晁金遂离去的脚步声。
又听见晁游道:“我睡一会,你们去外面守着。”随后便听见数人道:“是。”
既然晁游在屋内,雨馀凉也不好在这时进屋探查了,况且还有护卫守在附近,听声音,护卫人数还不少。
他不敢在这多耽,悄悄弓身离开了晁游的居所。
雨馀凉在晁游这没什么收获,又往晁蝉的住处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意识到自己打算偷偷潜入晁游屋内寻找线索是有多么冒失,就像方才,屋内不止有晁游一个人,也是他运气好,才没被晁游的诸多护卫发现。倒不是这些护卫武功多么不济,而是雨馀凉隐藏气息的功夫师承于姬花青,姬花青擅长潜行,所以传授给雨馀凉的潜藏功夫极是上乘,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晁蝉疑似发现了雨馀凉这件事才让雨馀凉感到诡异。饶是雨馀凉武功基础薄弱,即使用了和姬花青一样的隐蔽气息的方式却达不到姬花青那种程度的效果,但也不是一般习武之人能轻易发现得了的。
并且雨馀凉越回想之前在柳宅看到的情景便越发感到了更多不对的地方,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出现在那种地方有多不合理就不说了,就算她真要去曾发生过灭门惨案的废宅,身旁会没有人跟着么?晁家的下人心这么大么?
他铁了心要让事情尽快有进展,所以从晁游那出来后,虽然暗自心惊,却很快调整状态去往晁蝉的住处,毕竟后者才是重点,是他决定作为突破口的存在。
来到晁蝉的住处附近,雨馀凉这次便谨慎多了,他几番确保有将自己的气息好好压住,一步步慢慢靠近晁蝉屋子的窗外。
他刚在窗下蹲伏定,便听到屋内传出女子的声音:“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随后便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