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是很麻烦的。
谢念没有官职的时候这么觉得,有了官职以后对这个更是深恶痛绝。以前还能趁机问皇帝要点压岁钱讨彩头,要到了就溜,现在可是不行,不仅不行,还要撑着笑脸走一整个流程,谁受得住。皇帝旁边有个空位,是给谁的,一目了然。
如果这次皇帝不给点补偿,谢念是绝对不会干活的。
想是这么想,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念自觉还没有反抗的能力,那就乖乖听话,只要再等等,总是能有机会的。
“谢大人。”
这次不是太女,是皇帝。谢念不知道要找她叽里咕噜说什么,但是也只能应声。逢场作戏,她的强项。
好像说了什么?不过那不重要。江时晏喝多了酒,要出去走走,那只是找个借口而已。谢念拿着筷子,看着桌上的菜,毫无食欲。做地好看又怎么样呢?不好吃也是白搭。谢念恍惚想起上巳节上,师父带来的那个桃子,甜甜的,水水的,光这么想一下,能把口水流到后半夜。眼见大家吃地差不多了,歌啊舞啊也快结束了,谢念就起了透风的心思,反正现在不需要她,她可以离场。
说了一声,谢念就出去了,皇帝格外纵容,……似乎不只是纵容。
御花园的景致好,谢念不常来这里,她没什么发现美的想法,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意趣,古板无趣,那是她的自我认知。难得她今天起了心思,不过总有些事情扰人兴致。
“太女。”
御花园那么大,两个人却是这么巧地在水边相遇。江时晏觉得是缘分,谢念觉得是晦气,还晦气到家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地沐浴一番,顺带这身礼服也不能要了。秉承着不能把晦气传给他人的想法,谢念简单地做了把它烧掉的决定。
“每次见到本宫,谢大人都是这么不开心呢。”
谢念不觉得自己演技差成这样,十有八九就是太女的虚晃一枪,她笑的弧度都没有变,装出了一副娴静乖巧的模样,都喜欢的模样。
“太女千金贵体,身边也不带个侍女,掉到这莲花池里可怎么好?”
江时晏身边一个宫人都没有,太反常了。谢念一面与她寒暄,一面悄悄往后退,她总感觉这个人要碰瓷,说不定呢。
“谢大人不也是,身边就一个护卫。真遇到什么,她护得住你吗?”
多年过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谢念这个习惯,不管活动大小,危险程度,都只带一个护卫,不过也从没出过事,对她虎视眈眈的人深表遗憾。
叶久攥紧了暗处的剑,今日是宫宴,所有危险物品都不能带,连头发上的钗子都要拿下来,不知苦了多少公子小姐。叶久能逃过这个审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叶久,别动。”
寥寥几个字,意外地安她的心。谢念忽略江时晏的敌意,向她行了一礼,全了礼数,就要离开。江时晏也不拦着,在谢念几乎要走远的时候,气若游丝地来了一句:“你很喜欢你师父吗?”
“当然。”
谢念不想去对旁人诉说深情。若真的深情,又怎会要用言语表达?
“太女问这个可是太早了,莫非已有了心仪的人选?”
开一个玩笑就过去吧。昏暗的月光下,江时晏在笑,可那眼里古井无波。
“谢大人觉得呢?”
谢念当然不会回答,她可不想揣测上意,落得个死罪。谢念终于走远了,黑暗中出现了无数人,是江照月派来监视的人,其中首领走到江时晏身边,恭敬跪下,说着一些对谢念无关痛痒的话。
江时晏没有听进去,她待属下一向宽厚,那些人渐渐连这些都敢置喙,哪还有什么是不敢的?不过这些人是有母亲的授意,江时晏也不能说什么。
本朝风气开放,女子改嫁是常有的事,冥婚也是。
池里的荷花早没了,只有残枝败叶。
江时晏不知道母亲的打算,前不久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又有什么意思,不过她知道一点:
北梧的军队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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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用刑了?”
那具身体上有太多伤口,险些让谢念以为手下又擅作主张,幸好没有。那人看到谢念来了,黏着的几缕头发缝隙中望出一双眼,那里边的风雪,谢念只在北境见过。
“给她放开吧。”
谢念一挥手,就有两个人过来去掉锁链。没有锁链的支撑,那人直直往下坠,谢念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手上稳稳的,没有抖,把她扶好,松了一口气。
“你的名字?”
这时候的谢念才像个正经样子,可怜她明明是兵部的侍郎,却熟悉刑部的活,甚至比他们还要熟练,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谢念不打算用刑,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会自己说,而且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任何刑罚,稍有不慎,就会殒命。
那身体上伤口遍布,还有无数留下的疤,这人在战场上是个好手,到这个田地,是为什么呢?谢念不觉得她刺杀自己有什么不妥,即使她差点死。
“走狗。”
斩钉截铁的四个字。谢念也不生气,那么多人都骂过了,不缺她一个,让她继续骂两句能说出谢念想知道的东西,她很乐见其成。
“嗯,现在走狗问你,身为北境军的一员,你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