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江楼月只有十七岁,做事也冲动的很,事后想想,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只觉得不这样做,那口气就顺不下去。沈愿自那以后都睡在江楼月的帐子里,什么都没有,呆头呆脑地就过来了,江楼月实在不能放心她,也不让她回去,就在这里,挺好的。
“你是不是……想做什么?”
时间江楼月还没定,随性的很。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动手之前,沈愿突然有了这个疑问,是她哪里有破绽了?江楼月相信没有。沈愿看着这几天的谈判进度,无意地说出这句话,捏着纸张的手在发抖,江楼月看到了。
是在害怕?还是可怜他们?江楼月不知道。文官独有的细腻在下,江楼月把手覆盖了上去,竟是比她这个病人还凉。
“看公文吧,别多想。”
告诉她又能怎么样?让沈愿更害怕一点?没这个必要。江楼月俯身,透过沈愿单薄的身影,阅读着上边的文案。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进展,也不知江照月看到这个报告,会不会气地七窍生烟。
“我看你这么半个月,毫无进展?皇帝规定的是多久?一个月?还是三个月?”
沈愿沉默了一会,说是三个月。谈判可不止这些东西,还要去实地考核,看那些人有没有做手脚,而现在还卡在刚开始这一幕,着实难说。
江楼月有一个想法。
“我给你出个主意。”
沈愿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无法拒绝。江楼月要的就是这个反应,她大步流星地走过,裹上披风,寒意激地她打了一个寒颤,心中的火焰太大,几乎要把她烧毁。
江楼月就这样消失在风雪里,沈愿等了一夜。
江楼月踏着夜色而来,带着一个手臂。
公主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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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楼月回来是深夜,满身疲惫,终于在要拉开帐子的时候,意识到里边有个人,是个不能见血的文官。
江楼月脚步一转,把还在滴血的手臂交给属下,打算先洗洗身上的血腥气,却没发现帐子早被拉开了一条缝。
“将军这是去做什么了?”
沈愿显然看到了那个东西,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这样旁敲侧击。江楼月脱下带血的披风,就那么走进去了。既然沈愿已经看到,那就没有必要再掩饰了。
沈愿还要说点什么,江楼月都止住了,她现在头疼的很,只想一个人待会。今天搞定了和谈的事情,白天还要早起,对,还要早起。
江楼月就那么睡着了,衣服也没换,什么都没做。沈愿欲言又止,这个天气不换身衣服,只怕明日就要生病。不能喊醒江楼月,沈愿只好尽力让屋子热一点,干粪在屋里烧着,星星点点的暖。
一个完成了所有事的夜晚。江楼月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沈愿眼里又高大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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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又到了协商的日子。
没人知道江楼月跟公主说了什么,但是签订的过程意外地顺利。这些具体的东西江楼月没沈愿懂,但也听着,江照月未必会在意边境的百姓,江楼月在意。可看着看着,就看出不对了。江楼月忍着疑惑,在谈判的中途把沈愿拉出来,她记得,这几条内容前几天还不是这么写的。
“是江照月改的,对吗?”
在别人面前直呼皇帝的名讳,是很犯忌讳的。江楼月不会不知道这个,她这一刻没有把江照月当成那个皇帝,仿佛她还是以前那个公主,在政事上一不小心出错了。
不仅赔款,还把互市的利益多让出去一成,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江楼月还等着沈愿给自己一个答复,她或许不懂经商谈判,但她知道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而现在,就是让他们更苦。为什么?
江楼月不能理解,自己和师父那么拼命地打赢这一仗,怎么换了这么个结果?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沈愿要这么听她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个样子?
很多个为什么在江楼月脑子里转,她看向沈愿。沈愿低下头,从头到脚说不出的怯懦,让江楼月想到了那天刺杀的晚上,她也是这个样子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没办法了。江楼月靠近,挑起她的下巴,对沈愿的恐惧和愧疚视而不见,她只知道,这个条约,她的胜仗,都算白费,“江临有你这样的人,”沈愿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瞳孔放大,这也没能让江楼月闭嘴。
“迟早完蛋。”
这样说太粗俗了,要说得文雅点的话……
有臣如此,国将不国。
江楼月嘴角一撇,不再多看她一眼,就这样下了结论,转身就走。没了支点,沈愿脱力倒在地上。沈愿不可置信,她崇拜的人,就这么轻易地定了她的罪,如同烙印,再难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