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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十.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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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满是恐惧、痛苦,眼瞳里映着火光和刀影。

她们是不是也是这样?死前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着,痛到连哭喊都发不出声,只能等着死亡一点点降临。

四娘——

掌柜的——

“对不起……”她的唇轻轻张动,却发不出声音。

一滴泪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沿着污血与泥污的脸颊滚入枯草间,像是她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被吞噬殆尽。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缓缓伸向胸前,指尖几次停顿,却没能触碰到那枚贴在心口上的玉。身体的冷意与痛楚渐渐远去,甚至连喘息都变得微不可闻。她的意识开始沉入深渊,眼前的黑暗无边无际,像是把她拖向某个无法挣脱的深处。

她似乎,只能走到这里了。

“咔哒——”

“簌——簌——”

牢门忽然被拉开,有人踩着散落的杂草一步步走近。

来人停在了薛长平的身旁,低头看着地上那毫无生气的身影,缓缓蹲下,声音慵懒:“正好还剩下一口气。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地上的薛长平却没有半分动静。

来人是严谨柯。

他微微一笑,语调变得意味深长:“不过呢,我们这儿有个规矩——罪人死前,都会给他念一遍生平。帮他回忆下这一生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般境地的,也算是死前心里有个明白数。”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卷宗,抖了抖,瞥了眼地上的人:“你虽不过是个北塞的孤女,按规矩,这种事通常是那些小吏念,今日本官就破次例,亲自来为你念念。”

他站起身,展开卷宗,学着茶楼里说书人的腔,带着几分刻意的正经,缓缓念道:

“昔有女婴,不知何许人也。生而弃于道,不识父母。行人见而哀之,哺之以食,赖百家之施以存焉。及稍长,因其女身,人皆疏之,莫肯亲近。流离塞上,为人暂养,未几复弃之于无名之镇,孤苦伶仃,无所依归。”

草堆里的人影依旧一动不动。

严谨柯继续念:“镇中逆旅纳之,使操杂务,效力十载,夙兴夜寐,勤而不怠。后乌汗犯境,兵祸四起,火焚其居,烈焰蔽天,庇护之所,顷刻荡然。由是流离,复失所依。”

这生平不过寥寥数语。浅显直白,平淡无奇。转眼便读完了。

严谨柯将卷宗折起,感叹:“生而被弃,人皆疏之;无家可归,寄人篱下;弃而复弃,失而复失;命途多舛,实在是可叹可怜啊——”

这带着叹息般的怜悯,像是魔音,意欲直勾人心最脆弱的角落,挑拨那些隐秘的情绪。

“这辈子才刚刚开始,活成这样就要死了,真是可惜——”

这多留的一天刑期,从来不是为了宽恕,而是用来消磨。

用死亡的阴影和生前的回忆,勾起人心最丑恶的一面,在死亡面前煎熬挣扎,在情理诱劝之下放弃一个人这一生所坚守的任何底线,只为乞求一线活着的生机。

毕竟在死面前,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加诱人呢?

“………”

严谨柯听到草堆里似乎发出了微弱的声响,侧耳静听,脸上难得挂上了一丝耐心的微笑:“嗯?你说什么?我方才没听清,再说一遍。”

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严谨柯的笑容却在听清后一点点凝固,最终消失。

草垛中传来低沉的笑声,声音沙哑而带着几分讥讽:“就···这样?”

“看来,你们都察院,也不过如此。”

严谨柯目光一凛,冷冷地示意身旁的小吏:“把她弄起来。”

两个小吏应声而动,抓住薛长平的手臂,将她从草垛中硬生生拖了出来。

破布般瘫软的身体被甩到墙边,背部重重撞上粗糙的墙壁,鲜血又从早已裂开的伤口渗出,顺着破旧的衣衫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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