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若能醒,她的话,便是作为当事人的第三份直接证言。
只因风怀仁和瑞王的证词对风清扬都很不利,那么旁证中何氏这一环就显得尤为关键。
虽说谢云起对这个女人的证言没什么期待,可如果她能醒,对于拼凑还原事情的真相,或许会有些帮助。
而柳依依则表现得更为重视,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时常跟在巫芷身边,同她讨论何氏的病状和用药后的反应。还时不时地躲去旁边屋里,两人说起了悄悄话。最后,竟是离了疏桐院,整日守在何氏的金玉苑里,等她苏醒。
一连两日,谢云起都未能同柳依依说上话。
这是魔怔了么?这作派,可比人家亲儿子都上心。
他不禁暗自腹诽。
到了第三日傍晚,他又未在疏桐院里见着柳依依,不禁有些气恼。等韩硕从风清扬屋中出来,递给他一张柳依依留下的字条时,却是面色一沉。
待霞光褪去,暮色渐深,沉寂许久的金玉苑忽地生出一阵纷乱。
“快去通知大家,夫人醒了!”柳依依朝屋外大喊。
听到这个消息,苑中婢女顿时乱做一团。有去通知管家的,有往其余几个主子院里递消息的,有去请御医的,有赶紧安排洗漱用具和汤药粥点的。
而率先听到消息赶过来的,不是管家,却是风怀仁。
他步履匆匆,连个仆从也没带,刚迈进院子,就往何氏的卧房里冲。
此时,薄暮冥冥,天光昏暗,何氏的卧房内没有掌灯,只能借着雕花木窗透过来的微弱光线视物。
床榻前还有屏风相隔,从门口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半坐着,靠在床头。
风怀仁面色一僵,反手将门关上,小心翼翼地朝屏风内侧唤了一声:“母妃?”
何氏听到声音,微微转头,看向门口,咳嗽了几声。
“儿啊……你为何要骗我?”她嗓音沙哑,语气哀怨,已然有些变调。
风怀仁浑身一颤,嗫嚅道:“娘,你别怪我。”抬脚刚要再进一步,却是听得一声呵斥。
“你别过来,我不想见你。”何氏气急,声调渐高。
“娘,你别激动,你小声些,别让人听见。”风怀仁停了动作,低声提醒。
他缓步往屏风前凑了凑,继续安抚。
“这件事,我们不是早就说好的吗。可既是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只父王一个人中毒,动静太小了。只有我们都出了事,才会让那个怪胎无可指摘,坐实了罪名,再无法翻身。”
何氏气息稍缓,声音软了下来,还带着埋怨。
“我是你娘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对不起,我也是临时起意,才没有及时告诉你。”风怀仁急忙辩解,“可这样反倒更逼真,不是吗?”
“可我差点死了……差点被你害死了。”何氏愤愤不平。
风怀仁警惕地朝门口望了一眼,继续哄劝。
“娘,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他边说边往内室移动:“我们就要成功了。那个怪物不会醒了,一切证据都指向他。父王也相信我说的话,经此一遭,他身体已经不行了,府里以后就由我做主了。”
何氏没有说话。
风怀仁觉得对方似乎平静了下来,便加快了步伐,避开屏风,往里走去。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怀疑。以后,这里就都是我们的了。”
他边走边说,越说越兴奋,可在绕过屏风的一刹那,陡地僵住。
“怎么是你?”
风怀仁看到床榻上半靠着的柳依依,和躺在内侧依旧昏迷不醒的何氏,猛然醒悟过来,瞬时眉眼微压,眼锋如刀,脸色极为难看。
柳依依眼见被他戳破,也未慌张,反倒大大咧咧地直起身,与他四目相对。
“所以,这些都是你一手谋划的。”她高声发问,声音清朗,言辞激越,“你毒害生父,又骗生母入局,自己亦佯装受害,演了一出苦肉计,皆是为了嫁祸给清扬。你才是那个弑父杀母,残害手足的狠毒之人!”
风怀仁冷笑一声,甚是不屑。
“你知道了又怎样。你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无名无分的乡野贱婢,没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我会去官府告发你。”柳依依言之凿凿。
“你有证据么?你若有证据,今日便不会费尽心机扮作我母妃来诈我。”风怀仁不为所动,愈发嚣张,“没有真凭实据,你奈何不了我,他太子李胤也奈何不了我。”
柳依依险些被激怒,她抿了抿唇,提醒道:“可高御医所言已经证明,王爷所中之毒,不是清扬随身之药。”
风怀仁冷哼了一声,无所谓道:“就算你巧言善辩帮他洗脱了下毒的嫌疑,可他身缠怪疾之名早就不胫而走。你不信他伤人,自有别人信。”
他逼近一步,垂眼俯视,阴狠地盯着柳依依,一字一句道:“我说他伤了我,便就是他、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