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顿饭,吃得比平时的时间都要长上好多。
大概是因为霍恂用药后又多吃了几口,两个人还算开心,一边说话一边用饭,不知不觉就度过了许久。
息偌知道他吃完药总是要安静一会儿才陪她出去散步,今天也就干脆没出去,就自己在房间里来回悠闲踱步。霍恂猜到她大概是故意的,安安稳稳倚到了一旁凭几上听她闲话。
只是话也没说多久,那边门口雁行过来了两趟,都让茯苓在外头拦住了。息偌瞧见了,便道:“让雁行进来罢。”
雁行进来时也有些抱歉,对着她行了礼,便俯身去霍恂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霍恂面色没怎么变,摆手让他出去了,息偌这才道:“你要去官署吗?快回去更衣罢。”
她并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事,但是雁行能这么过来说,恐怕也不是太小的事。息偌知道霍恂忙碌,没有非要留他的打算。
霍恂有些无奈地抬眼瞧她,道:“我原本真是打算好好休息的。”
他语气中不无怨念,到底他也是个自在惯了的年轻人,如今骤然忙碌起来,乍然一闲,还有些贪恋不舍。
息偌笑着过去拉他手臂,推着他后背往门外走,口中道:“这几天先忍一忍,等你事情上手了、位置坐稳了,寻个空档告病回家多歇几天,陛下还能不放人吗?”
霍恂回头瞧她道:“你故意的是不是?这可是欺君大罪。”
息偌道:“我哪里欺君了?你多喝一口药都要吐的,谁敢说你没生病?”
眼见着话说得渐渐奇怪起来了,她再推一推他,道:“行了行了,快去忙你的。”
霍恂回书房去换了衣裳,没多停留就去忙了,直到晚上快到饭点时,雁行打发了侍卫回来传话,说是公事有些繁杂,霍恂一时回不来,让息偌自己先吃。
那侍卫说完就要回去,息偌赶紧叫他停下,让厨房立刻打包了一个食盒,连带着些简单的饭食一起,把他的那份甜点藏在下头,一起交给侍卫,让他给霍恂带过去。
息偌看着侍卫领命而去,听见几个侍女在旁边偷笑,这才无奈笑道:“可见话不能乱说。中午才说要给他送饭,下午就让他忙起来,以后再不能说这些了。”
豆蔻这几日陪息偌多了,胆子也大起来,在旁边接话道:“那可不行。娘子若是不去,侯爷要自己生闷气、不开心的。”
几个姑娘家一起说说笑笑着进去了,没再管霍恂这个忙碌的倒霉人。待休沐日过了,息偌在家中留了两三日,与霍恂说了一句,回了一趟息家,又往荔溪坪的别院去玩儿了。
她驾马的技术也就那样,霍恂陪她练成了什么样子,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也就练成个什么水平,只是瘾够大,好不容易学会了,就一直想去玩儿。
如此这么又过了好几日,荔溪坪那边的大马场开了。名义上是李贵妃攒局开了一场,但各家女眷和年轻郎君过去,又各自玩儿了好几天。
息偌原本就在那边住着,知道有这个热闹,就根本没有回家。彭琰知道她在那里,头一天就央着家里母亲带她过去。
也因此,李贵妃去的那一日,她们在场便不好不去。
息偌心里还是有些惧怕李贵妃,知道她心里对自己有些不痛快,便也根本没上去凑这个热闹。因为如今成了侯夫人的缘故,息偌是单独列座,虽与李贵妃并不太远,却也凑不到近前去,倒是个很不错的观赏之位。
待她前头随众人一同见了礼,球赛也开了,她便去叫彭琰过来坐到了一起。
息偌目光一直望向彭琰那边,看见了她过来时,被一个身着骑装的年轻郎君拦了一道。
彭琰不过说了几句话便拨开了那郎君走了过来,倒是那郎君,往息偌这边瞧了一眼,又看着彭琰的背影许久,这才扭头走了。
就这么一眼,看得息偌颇心虚。
她有些抱歉地望着过来的彭琰道:“我都忘了,你也是快要成婚的人了,我倒这么不长眼,把你叫过来。”
她推了她一把,道:“要不你别坐我这里了,先去找他罢?”
彭琰还没坐下就被推了一把,哪里肯愿意,当即便坐下了,道:“你管他做什么?成了婚还得时时见的,又不缺这一回。倒是你,我都好久没见你了,难得能说话,我才不走呢。”
这些时候,前头是为了成婚,后头是为了躲官眷,彭琰知道她不得空,就没来找过她,今天才有了空问她道:“如何呢?我瞧你这脸色不错,可见日子过得也好。”
息偌道:“你一来就非要说我是不是?”
彭琰笑道:“先前过节,你在家闹脾气,怎么都不肯出去,我以为你藏着怨,高低得同他闹一闹,谁知看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家宅不宁夫妻不睦的样子。”
息偌微赧道:“闹是闹了……也不算是大闹。他是明理之人,与我将话说白,我也不是非要矫情的人。既能如此,自然过得太平些。”
彭琰一看便知道她如今婚后的生活还好,并不是故意撒谎,心里便放下心来,道:“那就好了。原本我还一直担心,为着你长兄和他的关系,他会不会对你不好。”
息偌听这话听得可太多了,道:“人人都说他俩不痛快,我瞧他俩面对面的时候也罢了。成婚时客客气气的不说,几次回息家到了私底下,没有外人在,也没有互相甩脸色。”
她压下声音,有些好奇地打听道:“你也听说了?他们真的在外面闹得不可开交?”
彭琰笑着掩口道:“他俩在官署里碰了面,在场的其他人都要想办法跑呢。”
息偌微讶,问道:“几位长辈也压不住?”
彭琰笑道:“几位长辈腿脚最利索的时候就在那会儿了。”
她们笑着点到即止,又说起别的,看到球场上着蓝衣的那一队,开局便已落了下风。
彭琰微微掩口,让她去看蓝衣那队里扎青色腰带的那个,道:“那个就是郑沁家中给她选定的未婚夫,遮掩着不想声张,其实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根本相处不来。眼下两家似乎是准备起议婚的事项了,这两人都与家里和彼此闹得不痛快。”
息偌记得今日郑家也来人了,目光不动声色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郑家的席位。郑沁果然坐在那里,穿着一身很是漂亮的骑装,显见得也是要上场的,但此刻却一眼也没看场下。
她微忖道:“郑沁马球打得那么好,今天将她带过来,对面又是头阵,莫不是指着李贵妃在此处,打算成个佳话罢。”
彭琰来回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场上那郎君,为着开局失利便一直追不上来,此刻脸色也有些难看了,大约是因为家中提前有嘱咐,所以连一场马球的几分胜负也显得格外刺眼。
中场暂停,他在场边休息,拿起巾子来擦汗,一回头正无意间对上了郑沁看过来的目光,于是脸色更沉了三分。
但郑沁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她不愿意看场上,但始终还是关心着比分,否则也不会和场上的人目光对视。
这是一场显而易见有所预谋的球赛,但显然事情并没有朝着预想的方向行进。再这么下去,大约谁也不会痛快。
息偌甚至都已经看到,有家仆去对面队伍里,抓着那几位郎君说话了。
但显然,这位作为主人公的年轻郎君肯定是不乐意的,因为他在瞧见对面那番场面以后,当即拿着球杖就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