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爷,您慢点,小的跟不上啊。”荣盛夹紧马腹,手里的缰绳攥紧不敢松懈一点,尽管这样,前面他家郡王爷一人一马的背影还是越来越远。已经进入初夏,天上的日头着实烤人。
观门外,裴永昭翻身下马,闲云观外的拴马桩上已经栓了辆马车,马儿正在低头吃草,马车上并无车夫的影子。
匆匆看了眼,裴永昭便进了观,
前殿供奉了三清神像,神像上的漆皮已经剥落,香案上的香灰堆积如小山,贡品也极少,有些还在地上随意散落着,地上的蒲团也破旧不堪。
看见眼前的情景,裴永昭墨玉色的眸子骤然眯起,以沈云漪的性格,她不会将约见地点定在此处。他意识到不对,刚欲转身离开,却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穿过前殿旁边的月洞门,后面是一片幽静的竹林,一条长满潮湿青苔的小径从月洞门蜿蜒至竹林深处。明明是盛夏,这竹林中却幽静清凉。裴永昭身上浸透的汗也变得凉津津的。
顺着小径往里走,除了夏日聒噪的蝉鸣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
竹林深处的两道人影,一站一坐,那两人裴永昭都认识,站着的是沈云漪,坐着的则是五王爷裴世瞻。
“云漪,两年前临行时本王就察觉到你有意疏远,还以为你是女儿家使小性子。如今本王回来了,你还如此,你是介意那正妃之位没有许给你,所以在与本王赌气?”
沈云漪脊背挺直,站在石凳旁,闻言眉头微蹙,垂眼淡淡地看向裴世瞻,“五王爷误会了,先前是小女年纪小不懂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望王爷不要再勉强,张家姐姐极好……”
“勉强?”裴世瞻冷笑,他一只手撑着石桌站起身,俯身与沈云漪挨的极近,“他裴永昭虽然恢复了郡王爵位,但总归是郡王。你跟着他,一辈子也是个郡王妃。但我是皇子,你……”
“王爷慎言!”眼中多了几分犀利,沈云漪肃声提醒。
“你真的以为他敢娶你?”裴世瞻冷笑出声,“他爵位刚刚恢复,如今家中兄弟又惹上人命官司,想必你们俩这亲事,要延上一延了。”
沈云漪并没有他的威胁有丝毫的慌乱,她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她的眼神越平静,裴世瞻便越发觉着心中那股火无处发泄。他是当今皇帝最小的皇子,自小便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女人也是,只要他想,就算是世家大族的小姐都会争先恐后的往他跟前凑。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对他如此不屑一顾。明明他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她只是沈家名义上的义女,连亲生爹娘都不知姓甚名谁的野种而已。
他气急,撑在石桌上的手已经握紧成拳。“本王如今跟你说这些是看在咱们从前的情谊上,你真以为自己还是沈家大小姐?”
沈云漪只是瞥了一眼,面色便开始慢慢变白,袖中握着帕子的手便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继而整个身子都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就是这个眼神,那种不屑,贬低,轻蔑的眼神。
她上一世本以为他们两人是情投意合的伉俪,到头来却发现,他裴世瞻从一开始便没有正眼看待过她。
察觉到因为自己的话,让沈云漪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裴世瞻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他撑在石桌上的手突然抬起捏住沈云漪的下巴,“就算是拒绝,也是本王把你玩烂了之后拒绝你,如今,还轮不到你来拒绝本王!”说着他的脸便凑得更近。
脸上却被沈云漪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他怒极立即禁锢住她的双手。
沈云漪想要挣扎,却因男女力气的差距无法挣脱,之前在不远处守着的青黛也没有及时出现。
她原本接到信赴约,落款处是裴永昭的名字。她还疑惑,何事需要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见面。但想着是来见裴永昭,便没有多加防备,没想到竟然中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圈套。
眼前这张让她重生后整日梦魇缠身的脸渐渐逼近,沈云感觉喉咙里有东西控制不住地往上翻涌。她逃了两世,还是没能逃过。倏地,她感觉身上一轻,下巴上的手也松开了。
只听一声闷哼,然后是竹子劈裂的声音。裴世瞻已经狼狈地躺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十几根青竹被他压断了身子。
她感觉自己被人拥护在怀中,那人身上只有淡淡的皂角香气。沈云漪下意识的攥紧他衣襟,抬起头,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是裴永昭。
没待他起身,裴永昭又补了一记窝心脚,踹的裴世瞻捂着胸口半坐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惧意。“你既然客气唤本王一声十四叔,本王就代陛下教训教训你这不孝子。再者,沈氏是本王即将过门的郡王妃,论辈分也是你未来的婶母。天罡伦常,今日就算是告到御前,本王也不怕你!”
“咳咳咳……”也不知是被踹狠了,还是被裴永昭这顿抢白气狠了,裴世瞻捂住胸口不住的咳嗽,根本没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