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起身倒了一杯水,送到裴闻嘴边,继续不阴不阳道,“大英雄喝水吧。为了救人把自己撞成这样,这样舍己为人的精神真令人感动。”
裴闻算是品出味儿来了。他不懂祁玉哪来这么大的醋意。他并未对祁玉说过他的过去,按道理说祁玉不应该认识陈柏鹭。他顺着祁玉的手喝下去一杯水,见祁玉要起身离开,他忙把人拉过来挨在病床上坐下。
“不是为了救别人。”裴闻解释,“当时情况危险,现在这样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了。”
祁玉抿唇不语。
裴闻把他的脸掰过来亲他,顶着满头纱布哄人,“回去给你看行车记录仪。不是为了救人弄成这样的。别吃醋了。”
吃醋两个字触发了祁玉的敏感神经,他立即瞪圆了眼睛,大叫道,“谁吃醋了!”
裴闻的下巴磕在祁玉肩头,低头闷笑出声。
两人很默契,谁也没提昨晚发生的事情。明明前者说尽了贬低后者的话,后者做尽了令前者难堪的事情,但两人就是谁也不戳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医生要求裴闻当晚住院观察两天。等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后,确定身体没有问题再出院。
除了刚醒来时头昏头疼,裴闻自我感觉还好。当晚,两个人在医院的病床上凑合了一晚。病床狭窄,他们的身体彼此紧贴着,裴闻怕祁玉跌落下去,一只手整晚都小心地护在祁玉的后腰。
第二天早上,裴闻照例早醒。他起床后,头疼的症状几乎没有了,只是偶尔还会觉得晕。他穿着病号服,外面包裹着一件大衣去楼下的食堂买饭。
祁玉还在睡着,他可不会指望祁玉会伺候他这个病号。
裴闻走后没多久,陈柏鹭就提着保温桶走进了病房。病床上的人正蒙头大睡,陈柏鹭放下保温桶,开始擦拭桌椅打扫卫生,一切弄妥当之后,他把保温桶中热汤热饭盛出来摆好。
“裴闻?”陈柏鹭轻声叫人。
祁玉从陈柏鹭进门时便醒了。只是祁玉以为回来的人是裴闻,所以没有理会。听到对方叫人,祁玉缩在被子里的身体忍不住抖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自然也落入了陈柏鹭眼中。
“我知道你醒了。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陈柏鹭语气落寞的说。
睡着时捂着头倒也不觉得闷,现在醒过来了,被子里缺氧得厉害,祁玉闷得不行,只期盼陈柏鹭能够快点儿离开。
可是陈柏鹭摆明了要跟床上的人谈谈旧情,跟着就说起了两个人过去。
这下祁玉反而不慌了,背对着陈柏鹭给被子掀开一道缝用来呼吸。
很俗套的豪门少爷和寒门贵子的故事。裴家老爷子为了拆散两人,给了陈柏鹭一大笔钱,并将他送去了国外知名学府。现如今,陈柏鹭博士毕业,学成归来想要重拾旧情。
陈柏鹭的意思是蚍蜉无法撼动大树,他当年是被逼无奈。
裴闻身上裹挟着一阵寒气推门而入,进门就见到陈柏鹭坐在床边。
两人俱是一愣,陈柏鹭看了眼裴闻,又看向床上的人。他伸手刷地掀开被子,露出被子下面的人。
裴闻瞬间冷下脸,快步走到病床边。只见裴闻扯过陈柏鹭手中的被子,沉声责备道,“你这是做什么。别把他冻坏了。”
祁玉趁机可怜巴巴的看了眼裴闻,表情可无辜了。
裴闻细心地把被子整理好,被角掖好。
陈柏鹭脸上露出尴尬的笑,“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失礼了。”
裴闻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神色冷漠,“你先走吧。”
陈柏鹭起身,刚要往外走,听到裴闻叫他,“等一下。”
陈柏鹭以为有转机,努力维持着体面转过身来,却听见裴闻冷冷吩咐道,“把你带来的东西拿走。”
陈柏鹭咬紧牙关,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他了解裴闻说一不二的性格,只能回头将东西收拾干净带走。
等陈柏鹭走了,祁玉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两腿搭拉在床边。
裴闻怕他受凉,把身上的大衣披在他身上。
大衣内侧还带着裴闻的体温,热烘烘的裹在身上。
祁玉翘着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跟没规矩的小孩一样。
裴闻把筷子放进他的手心,把饭菜在餐桌上一一摆好。
祁玉夹了一筷子青菜,入口后嚼了一二三四五下,吞咽入腹,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他说他是你的男朋友。”
裴闻刚含进口中的粥差点儿喷出来,他强行吞咽下去后,求生欲满满的否认道,“不是。我跟他没关系。”
“他还说你们家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离开你。他是被逼无奈。他后悔了。想跟你重修旧好。”祁玉说话时脸色平静,语调平缓,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裴闻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
祁玉却不说了,因为他说话时习惯双手插兜,然后不小心从裴闻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绿色的丝绒盒子。
他把盒子放在小餐桌上,一言不发地看向裴闻。
裴闻记得这个盒子。昨天是宋樊约他,说必须给他引荐一位新的研究工程师,名校毕业履历优秀,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裴闻是到了地方才知道宋樊引荐的人是陈柏鹭。他不想当着宋樊的面揭开过去,只能假装陌生人与之寒暄。
后面宋樊临时有事,拜托他送陈柏鹭,他也没能拒绝。
礼物确实送出来过,但是裴闻拒绝了。应该是陈柏鹭趁他不注意塞进了大衣口袋里。
现在裴闻就算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气氛变得沉闷压抑。祁玉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裴闻是吃不下了,再三思忖后,开口对祁玉解释,“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彼此利用。”
说罢,裴闻起身离开了病房。他站在走廊的窗口处吹风,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七年前,陈柏鹭利用他从裴家拿到一笔钱达成出国留学的目的,而他用陈柏鹭这个借口作为遮羞布彻底离开了裴家。
他们只是这样的合作关系,再无其他。圈子里流传的裴家长孙裴闻为爱叛逃家族全是扯淡、谣言。
裴闻在外面站了很久,护士查房时看到他身上的病号服,催促他尽快回去病房。他这才无奈返回。
病房里,祁玉已经穿戴整齐,恭敬又拘谨地立在床边。而祁玉的对面赫然坐着裴家那位真正的掌权者——裴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