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还是很难理解江见寒的脑回路。
*
陆晏禾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季云徵回来前赶回房。
几乎是在她清除自己出去的痕迹,在外面软榻上躺下的三四息后,季云徵的气息就紧接着在房外出现。
陆晏禾已调整好状态,闭上眼,将呼吸放的绵长均匀。
她在外间假寐,能感受到季云徵悄无声息地进入房中,而后回到他屏风后的床榻处。
心神略微放松之际,她听到了细微的响动——是季云徵在榻上辗转发出的声音,而后便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她双眼闭着,五感却敏锐,紧接着便听到了内间传来的极轻的脚步声,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季云徵他下榻做什么?
不仅如此,她还感受出那脚步声中的几分虚浮,直径朝着外侧而来,步步走近。
一道身影穿过绣着婆娑竹林的屏风,月光落下,墨色的斑驳竹影落在他的身上。
熟悉的气息靠越来越近,直至细微的脚步声消失在跟前,陆晏禾毫不怀疑,季云徵此时就站在自己的榻前。
敌不动我不动,季云徵目的不明,陆晏禾没想着立即睁眼,双眼依旧闭着,权且当自己睡死过去。
软榻边缘微微下陷,他竟是这般光明正大地坐在了陆晏禾的榻边,一坐一躺,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几指,陆晏禾甚至能够嗅季云徵衣袍间的气息。
季云徵身上的气息与谢今辞的温和不同,是极冷的,但又与江见寒不同,若将江见寒的气息比作是比云巅的高山雪松,那季云徵的气息便是渊潭幽草,潮湿且阴冷。
这与白日时候的季云徵表现出来的气息又有不同,陆晏禾笃定,此时他的状态更接近于魔君珈容云徵。
非是熏香所致,而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气息。
除了他身上的气息,更让她有明显感受的,是他的目光,她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沉且暗,一寸寸地从她的眉眼描摹而下。
看起来,季云徵,或者说是珈容云徵并不想装了。
陆晏禾依旧没有动,却开始计较着季云徵如今的真实修为,思索着如何做才能出手将他一击毙命。
重开是避无可避……
嗯?
念头转动间,季云徵比她更早出手。
他没有犹豫地俯身靠近,陆晏禾心头微跳,随之感受到的便是自己脖颈间的触感。
是滚烫的肌肤的触感,季云徵竟是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少年的气息彻底笼罩下来,整个身体压在她的身上,额头不断蹭着,鼻尖几乎是贴在她的颈侧,像只小动物般一个劲儿地嗅闻,喉间发出含糊低吟。
“陆……晏禾……师尊……”
“师尊……”
热意从他身上蔓延过来,隔着衣服的布料传递到她身上,让陆晏禾再也装睡不下去。
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眼角处少年不断晃动的碎发,他整个人都爬上了她的软榻,像是八爪鱼般趴在自己身上。
脖颈侧的呼吸声也是越来越重,陆晏禾忍不住推他:“季云徵。”
少年本就只是小心翼翼地虚虚笼在她身上,轻易就被推动了,随即映入陆晏禾眼帘的便是一双无神且茫然的眼,白日清明的黑眸此时蒙着层水雾,眼尾泛着像是被熏染的红
他的嘴唇苍白,甚至是有些干裂,失焦的眼睛正落在陆晏禾的脸上,仿佛不理解陆晏禾为何推他。
他又低头,将滚烫地额头抵在陆晏禾推他的手上,像是野兽翻出柔软地肚皮讨好着,沙哑的喘息里带着痛楚地颤。
“陆晏禾……陆晏禾……我……难受。”
这次,他连师尊都不叫了,只是一味地喊她的名字了。
被人连名带姓地叫出名字,陆晏禾忍了又忍才没将身上的少年给踹下榻去。
好消息是季云徵并不是想要对她动手。
坏消息是他好像是把自己的脑子烧坏掉了。
堂堂魔君半夜发烧出去吹夜风,回来把自己脑子给烧坏了,传出去是会被当作茶余饭后谈资嘲笑一辈子的程度。
“陆晏禾……”他含糊着叫着名字,身体还想靠近她。
“先起来。”
陆晏禾将他再次推开,从软榻上起身,想要出去找乌骨衣替他瞧瞧,一回头,就见季云徵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望着她,坐在软榻上,双眉紧蹙,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期艾与埋怨。
“怎么了?”陆晏禾下意识问他道。
季云徵默默支起身体,半个人几乎悬空着靠近陆晏禾嗅了又嗅,终于像是笃定了什么,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江见寒。”
话语颠三倒四,但却容易拼凑出其中意思。
空气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