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秋意渐染,宫墙内外的桂花香气浮动,万寿节临近。
秦恭奉旨入宫的次数愈发勤了。
左右府中,为皇帝备下的寿礼早已妥当,温棠不必为此烦忧。
反倒是婆母,不知为何,这几日晨起请安,总见她神情不属,用膳时常走神,人也眼见着清减了几分。公爹归家见状,免不了说几句,却每每被婆母顶了回来。
“多思多虑,平白添些心事。”国公爷叹气。
温棠作为儿媳,少不得柔声劝慰,苏意也来了,如此,婆母才算勉强胃口好了些。
进宫前夜,温棠细细打点明日行装。虽非初次入宫,但天子寿宴,规矩森严,半点马虎不得。
她在灯下又将进退礼仪在心里默演了一遍。
她这般郑重其事,引得一旁品茶的秦恭侧目。
他放下茶盏,“不必如此拘谨,寻常应对即可。”
他自是天子近臣,出入宫如履平地,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九重宫阙之内,谁人不是屏息凝神,端着仪态,稍露懈怠便是失仪。
秦恭不以为然。
他独自坐在桌子边上喝着茶水,然后自去书房看了会子书,然后才回来脱了衣裳歇下。
今夜,两人是规规矩矩地睡觉。
翌日清晨,府门外马车早已候着。
周婆子扶着温棠登车时,秦恭他已在车内闭目养神,温棠在他对面坐下。
宫门巍峨,朱漆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尤显肃穆。
身着甲胄的禁卫林立,各式车马依序停下,官员家眷们鱼贯而入。
他们的马车在侧门停下,秦恭与温棠先后下车,早有内侍躬身上前引路。
通往设宴的宫道宽阔,两旁是精心打理过的皇家园林。
丹桂飘香,更有假山嶙峋点缀其间,池水倒映着沉沉的天空。
风渐起,这天色,怕是要落雨了。
一名御前内侍匆匆而来,低声与秦恭说了几句。
然后引路的小太监便领着温棠主仆继续前行,
小太监把温棠带到一处凉亭里面坐下,凉亭这儿离举办寿宴的地方不远,温棠可以坐在这里等秦恭回来,然后跟他一起去参加寿宴。
凉亭飞檐翘角,汉白玉栏,四周垂着薄纱,亭外几株金桂开得正好,水面倒映着灰蒙天色。
周婆子立在温棠身侧,轻轻打着扇子。
这处凉亭瞧着倒是清静。
未及一盏茶的功夫,就又有一名小太监提着食盒过来,脸上堆着笑,“秦夫人安好。二殿下见夫人久候,特命小的送来些点心果饮,请夫人略垫一垫,宴席开席尚需些时辰。”
食盒打开,是几样精巧的江南点心,并一盏酸饮。
小太监口齿伶俐地报着名目。
周婆子眼底掠过警惕,面上却不显。
“二殿下说了,一点心意,请夫人务必尝尝。”小太监殷勤地将点心往温棠面前推了推。
“这都是二皇子的心意。”
心意二字分量不轻,温棠不能当面拒绝,她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谢二殿下赏赐。
小太监放下食盒,满意退去。
待小太监退下,周婆子就扶着温棠起身,这凉亭不是好待的地方,还是离开的好,要是待会儿再“偶遇”上,更是晦气缠身
周婆子寻了个路过的洒扫太监,问明了可供暂歇的配殿大致方位,便扶着温棠,避开主路,沿着草木扶疏的小径走。
绕过嶙峋假山,到林木茂密处,前方树丛后传来拔高的斥责声。
她们所处的位置恰好被几株高大的古木遮掩,透过枝叶,隐约可见前方空地上站着两人。
其中一人身着皇子常服,正背对着她们,是二皇子。他对面,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青年人,同样穿着皇子服色,只是脸色苍白,垂头听着训斥,显得尤为孱弱。
“父皇寿宴献礼,你可预备妥当了?你这身子骨就该好生在自己殿里将养着,今日这般堂而皇之地出来,是想让满朝文武都看看,父皇的儿子是何等病弱不堪么。”二皇子冷厉的声音穿透枝叶。
周婆子显然也没料到二皇子公然训斥的竟是另一位皇子。
天色愈发阴沉,四周林木枝叶哗啦作响。
温棠,“是淑妃的皇子?”
周婆子点头,这二皇子,非嫡非长,生母是贵妃,如今视其他皇子如臣仆,已俨然以储君自居了。淑妃之子本就体弱,现在看来平日里没少受这位兄长的磋磨。
这么一想,周婆子赶紧想跟着大奶奶离开,这种人送来的东西,沾都不能沾。
走到一片相连的配殿前,方才那个小太监指的方向就在这儿。
屋舍连绵,周婆看中角落一间,位置僻静,门庭清净低调。
她上前去推开门,然后扭过头让温棠进去。
里面弥漫着一股清冽的墨香,温棠刚往里走了两步,就察觉出这里有人,然后不等她回头跟周婆子说离开,内室垂落的帘子已被一只修长的手挑起。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于帘后阴影之中。
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