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回过神连说了两个好,然后在表格上填了一个醒目的数字。
她拿着东西又回到自己的小桌子附近,坐回到凳子上,还不能完全从刚刚的景象里抽神。
如果把裴星熠的三次跳高连贯成一幅图景,姜桃觉得应该是像丢石子一样,平滑的石子从岸边丢出去,在平静的湖面上弹跳,一次比一次高,每条弧度都以一种极美的数值呈现。
在石子完全沉寂之后,湖面留下圈圈不散的涟漪。
正如她此刻的内心,也是这样一片湖,也是这样一圈圈难以散去的涟漪。
每一圈荡开的水痕都精准地撞在她的胸腔,充盈这具身体。
裴星熠结束赛事就离开了,姜桃记下新的成绩,转头在人群中找寻他离开的身影。
但是人那么多,她也没有一开始就将目光锁定在裴星熠的身影上,所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又被新成绩催促着收回视线。
如果他没有走就好了。
她会告诉他,他太棒了,特别特别厉害。
如果勇气充足的话,她可能还会支出一部分,问他是不是专业练过。
跳高项目在进行完最后一个人后彻底结束,裴星熠的成绩不出所料地排在第一名。
日头也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沉落下去,清爽的傍晚风吹过,扬起姜桃细碎的发丝。
她伸手挽了挽,又去看四周,人影摇晃的田径场,风似乎像吹蒲公英一样,将凝聚在这里一整天的“种子”吹散吹远。
负责老师拿了东西,喊了两个男生抬桌子,叫她们女生可以先回去。
姜桃点点头,拿起没喝完的水,视野里出现了沈肆朝她走过来的身影。
她以为他是要喊她一起回家,朝他招了招手,喊他:“阿肆。”
沈肆抬起手也回应了一下,姜桃看到他手臂上缠着带子,一架小型单反被他的掌心承托。
姜桃认出是沈肆的那个。
“好啊,说不帮我拍,结果拿自己的相机来拍了。”
沈肆走过来,淡淡地说:“那你别要照片了,我拍的姓裴的。”
竟然还是帮忙拍了。
姜桃秒变感激涕零,差点抱一个了,激动地说:“哇塞哇塞,阿肆你怎么这么好,要看要看,导出来发给我!”
好像只要是姜桃来,沈肆就特别好哄,他把相机调到查看照片的频道,就喊姜桃来看。
姜桃靠过去,在沈肆手指按动下看到一帧帧高清的裴星熠个人集锦,笑容也随之不自觉地扬起。
而站在身旁的沈肆则侧头看着她满足地笑。
调到某一帧时,沈肆不再按了。
姜桃问:“后面没有了是吗?”
沈肆点点头,说没有了。
“那你拍别的了么?我想看。”
沈肆收回相机,又说了一遍没有了。
姜桃也没再纠缠,想起栩听宜说的话,问沈肆:“你铅球怎么样?听宜说你撂好远。”
“还行。”沈肆把相机装进机包,“拿了一块金牌。”
“祝贺你!”姜桃拍了拍手,“恭喜沈肆同学再次斩获佳绩,望未来运动会再接再厉、再争第一。”
“你在这里忙了一整天么?”沈肆问。
“算是吧。”姜桃说,“不然我一定拿相机也去帮你拍下光荣一刻。”
“要是铅球项目在明天就好了,我明天就清闲了。”
“没事。”沈肆淡声安慰她,“拍不拍都一样。”
反正都不会是像他相机里的那几张照片,会被反复翻阅,甚至打印出来。
太阳扯下光的帷幕,世界就陷进了漆黑。
沈肆看着电脑里导出来照片,把关于裴星熠的一股脑打包发给了姜桃,然后又毫不留情地一键清除。
确定键按下的一刻,关于裴星熠的照片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净,页面上弹出下一张照片。
是关于姜桃的个人特写。
容纳了她看向某处的憧憬目光,和一些微笑的时刻。
没拍其他的内容是他拙劣的谎话,关于裴星熠的那几张照片只是他为数不多的按下快门的时刻,不是他拍照的初衷。
只是他为了隐藏真正的初衷所做的障眼法。
他想记录下并永久珍藏的时刻,一直只有也从来只有留在相机和电脑上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