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晴显然是这男君女眷之中酒力最差的那个,仅小酌了半盏,双颊便微红了,一扫了日常那高冷的做派,倒是唠叨起来:“日常人占星卜命,皆求我探三劫,生劫、死劫、情劫。我丢当先生,斗圣大人闭门弟子!自知占星灵如四象二十八星宿,卜命准如太晨宫司命星君,可……天机不可泄漏。每次占卜,三劫择一。但今日,我偏偏不想算甚么鬼的生劫和死劫,就如这般……”说着,顺手将自己的“星云翼”折扇悬浮于那早已聚满玄灵之气的星盘之上,运了好些个真气,强光随真气散去,星盘也随之停转,果然见那星盘中心缓缓吹出一片织金云锦,正面赫然飘着“情劫”二字。
戴心心一看,第一个傻了眼,却还没来得及说甚么,便听得那桃花医仙摇摇头叹他一如既往地不胜酒力,嘴快喊道:“哎,小司空,你五百岁入师门之时,便修炼了那《敛情心诀》。一口酒下去,你便占了自己的情劫,那必是空卦一帖,有何可看?”说罢又重重地饮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还要于我们一众人算甚么情劫,我又哪里会有甚么情劫呢?哼……”
龙幽晔自是早年间便听说过,也道:“司空少主不是早已断情绝爱了么?”
还没等幽丞回答,只见那司空晴已经揭开了卦面,不过众人看得真真切切,绝非空卦一帖!龙幽晔和幽丞都起身坐直,盯上司空晴手中的云锦,只见那背面用织金小字写着两句话:
千帆历尽伴月光
尤见湖心鼓声扬
司空晴笑笑,将那织金云锦贴于心口处,用右手支上头,左手指着一众人慵懒地说道:“就是这样了。你们谁先来?”
龙幽晔低头不语,心中想道:“千帆历尽”乃为“十”,“伴”音同“半”,“半月光”便可解作“口”,岂不就是一个“古”字?至于第二句,尤见不尤见的,那“湖”字的中心同“鼓”字之音的,可不又是一个“古”字么?只不过,他与徵儿两人的关系,听上去应是一段颇为坎坷的经历罢了。却实在再想不出能从卦面上再得出甚么别的来。
戴一一和姬羽两人则十分默契,异口同声道:“我先来罢。”然后又颇为出奇地齐齐被对方镇住,一言不发起来。
还好有那戴氏三姊妹在场,忙与那姬羽客气了一番,自然便是戴一一抢了个头彩。
司空晴将她的凤冠玉簪悬浮于那星盘之上,然后还是刚才那一整套流程,完毕后,也便取出一片织金云锦来。只见那背面也用织金小字写着两句话:
花窗半掩倚碧人
左顾右盼皆相宜
戴心心阅书无数,字面自然是好,直言道:“怎的大姐姐这卦面丝毫看不出何天机来,似是清水白字。‘花窗半掩倚碧人’俨然就是一个‘姬’字嘛!既已‘皆相宜’,看来,羽王陛下也便不必算了。”戴一一敲打了戴心心一下,自己倒有些羞赧起来。
姬羽看了这卦面,却干脆利落起来,说道:“大公主若允,我姬羽便当着这众人之面向你求了芳心。若你日后愿与我白头偕老,即便我济水西沼只是一片农耕之域,可我也断不会让大公主失了这嫡长女的身份!”戴一一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又正顺了心意,自然是点点头——面子上确是强逼没错,但心里却是一百个愿意的。
戴倾倾绝想不到事态会如此,她自是十分气不过,原本母亲根本看不入眼的傻呆呆大姐给自己打理打理日常倒是还好,怎的现下眨眼的功夫便似要入主那野泽灵宫了呢?想那济水西沼虽然是农耕之域,可作为这弋海蛮荒的大粮仓地位之重绝不容有失,再加上古族相助,日后可还了得?于是应是抢在戴见见前面,将那凤颈玉簪递道司空晴的手里面。可她思忖这会功夫,戴见见的信物早就交到了司空晴的手中了。
看着手中的凤颈玉簪和后来被硬塞进来的凤翼玉簪,司空晴笑笑,挥手将那两只玉簪一同放了上去。果然,一阵强光之后,两个信物只飘出一片织金云锦来。
众人上前去一看,虽仍是情劫,可竟是空卦一帖。
戴见见看到是一页空卦,不禁问道:“这是为何?”
戴倾倾却有些急了,道:“怎可如此了事?!定是表哥出了岔子!”
戴心心见状,心中一惊,嘴上却附和道:“莫不是果然如三姐姐所说,她二人玉簪一同被占卜,遂现了空卦出来?”
可司空晴只是仰首又饮一口,没有回答。
那桃花医仙也好奇得很,忙朝着戴心心道:“四公主,快些将你那玉簪递过去,也占占看看。”
戴心心却婉拒道:“我与那三位姐姐不同,内心对这情劫并未有些许介意。怕也是空帖一张,不占也罢。”
幽丞于众人中酒力最好,但已饮了过多,毫不客气地将那玉簪吸入手中,抛予司空晴,道:“我偏要看看,你这不介意之人到底有何情劫!”
戴心心也不示弱,将那幽丞的白瓷瓶吸入手中,也要将此物抛予司空晴。
司空晴在风中晾了片刻,酒有些散了,见此状,忙半呵斥着戴心心道:“心儿,那瓷瓶乃是他半条命,你莫要玩笑他了,他已醉了,你莫不是要尝他那落花银针不成?”
戴心心听罢,赶忙将那瓷瓶乖乖归还了回去,却没有机会再将那已经悬浮于空中的凤翎玉簪再索回来了,只好硬着头皮等着卦面。别说是他人,便是那司空晴,看到这戴心的织金云锦,也是着实吓了一跳,只因那背面赫然分明地写着:
久病榻前遇贵人
人却无力锁青山
戴心心正襟危坐,默不作声。倒是那戴倾倾和戴见见,一人一句地议论道:“不曾想,咱们这最受宠的四妹妹,竟会遇上那四处沾花惹草的浪荡公子?”
“二姐姐,只是妹妹仍有一事不解。这‘久病榻前遇贵人’便是‘医’无疑了,可这‘人却无力锁青山’,怎的能成了那‘仙’字呢?”戴见见听此,也摇摇头。那龙幽晔小酌了一口,说道:“莫非,这位四公主竟能让我这二哥哥衬不起那‘仙’字不成?”
戴心心摆摆手,道:“怎会是他?这卦面根本不准嘛!想来是司空表哥喝了半盏九丹金液,又或是他是开了情窦,所以真丢当起来了!”
戴心心看似说者无心,可龙幽晔这个听者有意,他顿时与那司空晴四目相对起来。旁人虽不曾察觉,但两人彼此却都难以避开对方的煞有介事和来势汹汹。龙幽晔于是笑笑,一口气饮完一盏酒,然后将那袖珍灵水惊神戟推一手给司空晴,说道:“司空少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