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来说,哪怕一个系统的卧底,都会在卧底期间隐瞒彼此身份,去保证在暴露后不会彼此牵连。
更别说他们一个是警察厅公安零组,一个是警视厅公安部,属于不同部门。
最开始景光严格按照规则行事,直到降谷零找到他,并且有意无意发了一通火。
“你知道组织要选一个狙击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暴露我们的联系。”
“你还不明白吗?”降谷零咬着牙,眼神里几乎要喷火,“他们派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进同一个组织——你觉得那是巧合?”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彼此隔离!”
降谷零看起来想揍他,“你不理解吗,苏格兰?我们从来就不是两个独立的风筝。”
“我们离了谁都活不了!”
“我知道。”诸伏景光却莫名弯了眉眼,眼神里是一种安静的、说不清是温柔还是悲伤的笑。
他知道零做事从来百无禁忌,从不拐弯,打起架来根本不知道疼,认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
哪怕是做组织的狙击手。
可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孩子啊。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地。
恐惧过、犹豫过、也期许过,本以为毕业后将会在各自的领域实现梦想,就这么散成星火,只会在彼此都难得的假期侥幸碰面,喝上一杯酒。
但萩原和松田进入爆处组,他与降谷进同一个地方卧底,就像是二十多年前,他们在一起长大一样。
之后的路,也会很长很长地走在一起。
再一点点走到更远的那个未来,他们结束卧底,与同伴再次相聚,就像是小孩子终于长到了上警校的年纪,再一起穿回那身警服,重新站在阳光下。
他由衷期待着。
诸伏景光温和地笑了,把桌上的寿司推给波本,本来是给羽毛酒买的,但现在看起来,安抚幼驯染的情绪更重要。
“我只是觉得……”诸伏景光说,“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做这样的事情,那就让我来做吧,zero。”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遵守卧底的规则,更不是怕暴露他们的联系,而是既然莱伊受伤已成定局,组织就必须从他和zero中选一个,诸伏景光并不想把选择权交给zero,因为zero一定会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
所以后来,他们会经常交换一些情报。只是在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疑似暴露给羽毛酒后,他们的联系又少了非常多。
似乎降谷零也在做很危险的事,居然默认了他们在组织的疏远,直到凌晨突然发信让他去安全屋,找到了那部手机。
甚至为了防止被发现,zero都没敢留下只言片语。
他应该是去二次调查炸弹事件了。
“真不愧是hiro呢。”
电话那头,降谷零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我就知道如果是hiro,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你这次……是在A国?”诸伏景光听到背景音里夹杂的英语,稍一迟疑,问道。
“嗯,以前说过吧,炸药来源可能与FBI有关。当时得到这个线索,我还没来得及,接头人就通知我停止调查,线索断在田中健人。”
诸伏景光眼神一沉。
“再加上这次警视厅的问题,如果是更高层叛变,我的身份肯定保不住,但目前琴酒还没来杀我,应该没事。”
“至少可以确定,组织内部一定有个FBI的线人,这段时间我被要求查那个卧底……但我……有些问题……”
“你怀疑接头人有问题,所以要在被他发现之前查出问题,对吧?”
诸伏景光突然听到门外有极浅极浅的脚步声,是个训练有素的人,他担心是羽毛酒,快速结束对话,“我明白了,我会留意FBI。”
傍晚时分,宾客陆续抵达绿岸庄园。
19点整,宴会正式开始。
庄园主人在奢华的宴会厅中简短致辞,随后引导众人移步湖畔。
金属浮台微微晃动,水波映出一圈圈光斑,层层浮在来宾的西装和礼裙上,像是奢华的天然钻石。
湖心灯火初亮,水上高尔夫作为今晚的开场节目,被安排得极其隆重。
时弦濑音第一次见到她那位其貌不扬的老板,中年发福、鼻翼油亮,好在没秃顶,一副厚到扭曲光线的眼镜压在小眼睛上,整个人像只紧张喘气的老鼠。
她身后,工作人员推来一辆装着球杆和高尔夫球的小车,请贵宾们依次上前试杆。
湖面浮台对岸,诸伏景光已在高处准备就位,狙击镜后的视野一片幽冷,对准田中健人……的肩膀。
田中健人最想讨好的那位贵宾——吉村信彦,主动走出人群,挥手笑着:“我先来露个丑。”
“这人就是吉村?”濑音轻声问。
田中应该是意识到组织不是个能长期合作的对象,与其通过组织间接获得吉村信彦的包庇,不如他自己直接和人勾搭上。
他俩的对话濑音当然也监听了,公众场合没敢泄露太重要的东西,但吉村话里话外都显示出他早知道田中健人这号人物,也算是两情相悦了。
田中健人与其让她成为团建项目增进感情,还不如自己打扮打扮身体力行……濑音其实有认真思考过,是先把人杀了扔吉村床上,还是先把人绑了扒干净,再当吉村面杀人。
反正都挺好玩。
“闭嘴,看着。”
“哦。”
吉村信彦站上打位,穿着定制西装,动作不算标准却故作从容地摆好姿势。
球杆挥出,白球划出一条明显歪斜的弧线,“噗通”一声毫无疑问地落入湖水。
“好球!”
“厉害!厉害啊!”
“嘶,这距离,这高度,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掌声、笑声、恭维声此起彼伏。
吉村一边假装谦虚摆手,一边转身向人群做出鞠躬的姿势,眼角眉梢全是得意。
他作出手势,把前面相谈甚欢的田中健人引到刚刚站立的位置:“田中先生,请。”
田中健人受宠若惊地扬起高尔夫球杆。
就在那一瞬。
啪。
那不是球落水的声音。
空气像是忽然断了一根弦,所有声音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吉村胸口猛地炸开一朵深红,血像从衣服缝隙里倒灌出来一样,溅在洁白衬衫上,像墨晕一样迅速铺开。
他睁大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表情从茫然到难以置信,再到彻底扭曲,像是完全没搞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身体就已经失去平衡,后仰着砸入湖中。
水柱被撞起又砸落,鲜红的血液旋即翻涌了上来。
时弦濑音:!?!?!?!?
她一脸震惊地站在田中健人身后,嘴角抽搐了三下。
苏格兰打歪了?!
真打歪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