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看着妻子,又看了看那封被儿子擅自“加工”过的邀请函,再看看德拉科那强作镇定却掩不住一丝紧张和期待的侧脸(他正盯着壁炉里的火焰),最终,那股怒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化作一声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冷哼。
“哼。”卢修斯拿起信函,看也没看德拉科,对着空气冷声道:“多比!”
家养小精灵瞬间出现,卑微地颤抖着接过那封承载着复杂算计和少年心事的华丽邀请函。
“送去索恩庄园。立刻。”卢修斯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
多比鞠了个躬,“啪”的一声消失了。
书房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卢修斯背对着妻儿,望着窗外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花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纳西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担忧地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徘徊。而德拉科·马尔福,则盯着壁炉里跳跃的、冰冷的火焰,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理清的、关于一个银发赫奇帕奇预言家的复杂心绪。马尔福庄园的晚宴,注定不会平静。
————
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在德拉科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他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房间内,只剩下壁炉里无温火焰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一种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寂静。昂贵的雪茄烟雾在冷光中缓缓升腾、扭曲,如同凝固的思绪。
卢修斯·马尔福依旧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怒意。他紧握着蛇头手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手杖底部的金属尖端在光洁的黑曜石地板上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压痕。窗外,马尔福庄园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花园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郁。
纳西莎静静地站在书桌旁,目光从那扇紧闭的门上收回,落在丈夫紧绷的背影上。她太熟悉这种状态了——这是卢修斯在巨大挫败和强烈愤怒交织下,强行维持的、摇摇欲坠的优雅外壳。霍格沃茨计划的彻底失败,邓布利多的稳如泰山,奥利安·索恩那番看似平静实则句句诛心的“告诫”,还有那本被毁的、价值难以估量的魂器日记…这一切都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骄傲和野心。
但最让纳西莎揪心的,是德拉科。
“卢修斯…”纳西莎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她走到丈夫身边,并未触碰他,只是并肩而立,一同望向窗外那片象征马尔福权势却空洞冰冷的景致。“你对德拉科…太严厉了。”
卢修斯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严厉?他擅自在那份至关重要的邀请函上添加那些…愚蠢又暧昧的私语!这简直是在向索恩家示弱!在向所有人宣告他马尔福家继承人的心思被一个赫奇帕奇的女孩轻易牵动!”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你看到他写的那句话了吗?‘情况特殊,未能尽地主之谊,甚是遗憾’?简直可笑!他以为这是在邀请朋友吗?这是在邀请潜在的敌人!一个站在邓布利多和波特那边的敌人!”
“她不是敌人,卢修斯。”纳西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异常坚定。她灰蓝色的眼眸转向丈夫紧绷的侧脸,里面闪烁着洞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至少,现在还不是。而且,德拉科的行为…虽然冲动、幼稚,甚至带着他惯有的傲慢和笨拙,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这至少说明了一点。”
卢修斯终于缓缓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刀,带着质问看向妻子:“说明什么?说明他被一个赫奇帕奇迷昏了头?说明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马尔福家的立场?”
“说明,”纳西莎迎视着丈夫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清晰,“他并非对一切都无动于衷。说明他…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即使那想法在我们看来多么不成熟、多么不合时宜。”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母亲的复杂情感,“卢修斯,我们的儿子…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听从命令、模仿你一举一动的小男孩了。他在长大。成长…总是伴随着混乱和错误。就像你当年一样。”
卢修斯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有瞬间的松动,但随即被更深的冷硬取代。“混乱和错误?”他冷哼道,眼神更加冰冷,“在现在这种时候?在马尔福家刚刚遭受如此重创的时候?他这种‘混乱’和‘错误’,只会授人以柄!让奥利安·索恩那种人看我们的笑话!你看到索恩在邓布利多办公室的眼神了吗?平静、深邃,仿佛洞悉一切!他女儿…那个伊莱恩·索恩,也有一双那样的眼睛!德拉科的心思,在他们面前,恐怕就像摊开的书本一样清晰!这太危险了!”
提到奥利安·索恩和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卢修斯的怒火中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索恩家族的避世,在纯血圈子里向来被视为清高或无能,但经过这次交锋,卢修斯敏锐地察觉到那份平静下隐藏的、不容小觑的力量和洞察力。这让他更加警惕和…不安。
“危险?”纳西莎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德拉科刚刚写下那行字的地方,墨迹似乎还未完全干透。“也许。但换个角度看,卢修斯,这未必不是…一个契机。”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属于纯血贵族的、精明的算计。
卢修斯眯起了眼睛:“契机?”
“索恩家…”纳西莎缓缓道,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们低调,古老,血脉纯粹,而且…拥有我们无法忽视的力量——那种洞察幽微、预见吉凶的能力。奥利安·索恩的预言天赋,在极少数知情者中,是被敬畏的。他的女儿,伊莱恩,显然继承了这份天赋,并且…已经开始显现力量。” 她想起德拉科描述的伊莱恩在密室入口前的精准预警,在复方汤剂失效后的冷静应对,以及那能刺穿德拉科虚张声势的锋利话语。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女孩…”纳西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欣赏的意味,“如果能被拉拢,成为马尔福家的盟友,甚至…更紧密的联系,其价值,远胜过十个克拉布或高尔家族。德拉科对她的…‘在意’,虽然方式拙劣,表达混乱,但至少证明了一种可能性的存在。” 她看向丈夫,眼神变得锐利,“想想看,卢修斯。如果马尔福家能拥有索恩家的洞察力作为后盾,在未来可能的风暴中,我们将占尽先机。这比那本被毁掉的日记…或许是更长远、更稳固的筹码。”
卢修斯沉默了。他紧握蛇头杖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指节上的青白褪去。他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降临的夜幕,陷入沉思。纳西莎的话,像一剂冷静剂,暂时浇熄了他纯粹的怒火,点燃了他作为家族掌舵人固有的、精于算计的那一面。
索恩家的价值…确实不可估量。那份能窥探命运轨迹的“眼睛”,在权力与黑暗交织的棋局中,是无价之宝。德拉科那点幼稚的、带着别扭和征服欲的“在意”,如果能巧妙地引导、利用,转化为家族利益的纽带…
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卢修斯自己都未察觉的“满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他内心深处悄然涌动。这“满意”并非源于对儿子情感的认可,而是源于看到了一个潜在的、强大的、可被纳入掌控的棋子出现的可能性。德拉科的行为,虽然莽撞,却歪打正着地提供了一个接触甚至“收服”索恩家的绝佳切入点——一个带着“少年情愫”色彩的、看似无害的契机。
“哼。”卢修斯最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打破了沉默。他没有回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掌控感,“晚宴…必须精心准备。索恩家的‘洞察力’,我们需要…谨慎地评估。至于德拉科…”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深藏的算计,“让他收敛点。马尔福庄园的‘地主之谊’,要展现出真正的‘诚意’和‘分量’。让他明白,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马尔福家族的未来。”
他没有再斥责德拉科的“私语”,也没有再提起那行字。但这沉默的默许,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纳西莎明白了丈夫的潜台词。她看着卢修斯在窗前挺拔而冰冷的背影,又想到儿子离开时那混合着羞恼和一丝隐秘期待的神情,心中百感交集。有对儿子成长的忧虑,有对丈夫冷酷算计的无奈,也有对索恩家那个神秘女孩的好奇,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的、属于纯血贵族的、对强大盟友和未来布局的期待。
“我会让德拉科明白的。”纳西莎轻声应道,声音在空旷奢华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马尔福庄园,会准备好迎接…我们尊贵的客人。” 她特意加重了“尊贵”二字,目光再次扫过书桌上那无形的墨迹,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晚宴上,那场无声的、华丽而危险的棋局。
窗外的夜色,彻底笼罩了马尔福庄园。冰冷的星光洒在精心雕琢的石像和毫无生气的喷泉上。而庄园深处,一场围绕着纯血统荣耀、家族利益、黑暗秘密以及少年人那懵懂而复杂心绪的新博弈,已然拉开了序幕。德拉科那行笨拙的“私语”,如同一颗投入命运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