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全道:“没有。”
雨馀凉道:“大小姐没住在晁府?”
淮全道:“大小姐平日住在沧阆老宅,只在特殊日子才会过来鄜城。”
雨馀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老爷竟然让未出阁的女儿一个人住在一边,还是在离这那么远的沧阆?”
淮全道:“这是大小姐自己的意思。”
雨馀凉愣住了,过了片刻才道:“……为何?”
淮全道:“大小姐,是老爷与方氏夫人的孩子。”
雨馀凉道:“方氏夫人?”
淮全道:“就是老爷的第一位夫人,现在的夫人是韩氏夫人,是第二位夫人。”
雨馀凉道:“那……”他也压低了声音,“二少爷,是哪位夫人的孩子?”
淮全道:“哪位夫人的孩子都不是。”
雨馀凉沉默了,已经知道这是一段男人的风流韵事,事后男人劲头过了却深以为耻。
过了一会,他道:“少爷有两位——大哥放心,我在其他人跟前只当有一位,那晁府小姐有几位?”
淮全道:“大小姐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唯一的女儿。”
雨馀凉想,晁游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分别有三个不同的母亲,晁家内部的关系,倒比他想的要复杂。
雨馀凉道:“老爷为何要娶韩氏夫人?是因为和方氏夫人关系不好么?”
淮全道:“方氏夫人过世了,有十多年了。”
雨馀凉一时说不出话。
淮全又道:“不过你也说中了一点,方氏夫人在时,和老爷关系并不很和睦,所以……”他呼出一口气,“这大概也是大小姐不愿住过来的原因。”
雨馀凉想将话题渐渐引到晁府护卫上,特别是打探其中有没有身材特别魁伟的,但关于晁家家庭成员的关系,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淮全已经带雨馀凉在整座晁府逛了一圈,因此还没来得及问出想问的,淮全便跟雨馀凉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去办,让雨馀凉先回到住处休整一番,明天开始干活。
雨馀凉想反正他待在晁府的日子还长,也不急于这一天,况且一来就问太多问题,反倒引人怀疑,于是也就听淮全的话回到住处。
供晁府下人睡的是一张大通铺,因为人多,所以即使下人们住的屋子也算大,但仍是气闷。晚上雨馀凉躺在榻上,只觉屋内空气浑浊,加上不适应,半天睡不着。
因为精神处于兴奋状态,所以雨馀凉闭上眼后并无困意,反而思维活跃,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越发清晰:十一年前柳家灭门,是否正是跟自己身上的长命锁有关?
或者更准确地说,跟长命锁里的东西有关。
人皮图,玉钥匙。
雨馀凉想到这,隔着中衣抚上了贴肉放置的长命锁。
之前记忆缺失时,雨休告诉他,这块长命锁是捡到他时他就戴在身上的。而如今雨馀凉恢复了记忆,也只知道这块长命锁是他从小戴着的,从没有人——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哥哥——告诉他这块长命锁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若灭门的原因真是这个,且晁家和沧阆派进行了合作,那么他们十一年前想要从柳家得到的东西到现在还没能到手,他如今身在晁府,便是身陷敌营,更应该格外小心。
虽已入秋,但天气仍然闷热,加上屋内人多不透气,汗水从雨馀凉头上、身上各处渗出来,他能感到汗水顺着脖子滑落下去,留下一路潮濡的水痕,但过不了多久,那路水痕便干在脖子上,短暂的清凉后是让人心烦意乱的燥痒。他一时不知是因为身上湿腻,所以越发引得心里焦躁失落,还是因为心中烦闷难当,所以身上才出这么多汗。
雨馀凉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忧虑,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鱼晚衣对他说的:“我就在晁府附近,虽然没在你眼前,却就在离你很近的地方。”
似是忽然有一缕凉风从窗户吹进来,雨馀凉感到舒适沁爽的凉意,伴随着内心瞬间的平静。
鱼晚衣就在附近。
他的心平复下来,身上的汗水也渐渐干了。困意席卷上来,他闭上眼,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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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天,鄜城大街上。
侍女对着离开马车的蓝色身影道:“大小姐,大小姐!您要去逛,好歹让人跟着!”
一名护卫上前正色道:“大小姐,夫人说了,要属下保证您的安全,您这样,属下无法交差。”
晁蝉脚步一顿,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眼却直直盯着前方,再回过头来时,已然是一副温婉的笑脸,她对身后的几名晁府下人道:“放心,我好久没回鄜城,就是想一个人逛逛,不会走丢的。你们就在这等着,不到半个时辰我自会回来。我向你们保证,绝不会让你们交不了差。”
护卫还待要说什么,晁蝉突然走到旁边茶摊上,要了几份凉糕,然后给几名晁府下人每人手中塞了一份。
那名护卫先开始极力推辞,说他们身为下人不能接受大小姐花钱给他们买东西,说这样“要不得”,晁蝉却一边笑一边说道:“要得,要得。”
几名下人手里捧着凉糕,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们眼前这年轻的女子到底是掌盟千金、晁府大小姐,是他们的主子,她说不要怎样,他们也不好硬要她怎样。
看见几名下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晁蝉再次语气郑重一字一句道:“不、许、跟、来。”说完轻盈一转身,身上的蓝色大袖衫一摆一拂,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