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夏季。
边塞多军户,相比而言,就没那么多人读书识字,教书匠也格外少,大多都是街上有一两个帮人读写书信的穷酸文人,再无其他。最近边陲小镇上出现了一个人,大家都议论纷纷。
没人知道那人叫什么,只知道她姓江,就是那个皇帝的江,不过看那样子,怎么也和那位远在京城的帝王沾不上半点关系。这人不习惯他们叫她先生,人们就叫她“江娘”。江娘这个人,识文断字,工笔书法,无一不通,就是身体不好,说是先天不足,治不好,只能吊着命,就是这样,她最近也兼职了给孩子们当老师,教地比之前的夫子们好多了。
这样的人,去哪不是去?怎么非要到这个偏僻地方来讨生活呢?江娘只是笑,说朝廷的科举考了几次不中,还不如身上多挣几个银钱实在。这话说的对,大家也就不疑有他。只有江楼月自己知道是为什么。
北梧的军队曾在年初有过一次动作,江楼月不放心,就自己过来了,可半年多过去了,不说别的,就说她埋的暗线一个结果都没有。这些都让江楼月感到奇怪,错觉吗?她不信。于是就这么尴尬地等下去,不过这样平静的日子,倒是很久没有过了,好像收养门客,结交盟友的事都是很久以前了。
这样也好,做一个普通人,和朝廷没有半分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安稳平静地活一辈子,对吧。
江楼月已经死了,而“江娘”可以是任何人。
她也可以是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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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礼。”
跟在江泽身后的是一长串的运送队伍,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位长公主每年都很执着于给她送礼,还是亲自送。谢念一开始也不习惯,但江泽只要一提江楼月,她就什么都答应了。
“多谢长公主。”
算起来,自己要喊她什么?谢念喊得出口,江泽可不想听,摆摆手,谢念一侧身,让她先进去了。
每年借着送礼的名义结党营私,皇帝也不知是没看出来还是懒得管,从来没有管束过,连暗卫都鲜少。谢念跟在她的身后进去,转头示意人把门关紧,任何人来了都不要禀告,就说她不想见客。
今年是她的十八岁生日,这生辰礼来地也太迟了点。
说笑的,江泽每次的礼物都挑地恰到好处,难道是师父对她说过什么?隐秘的欢喜很快被无尽的悲痛覆盖,谢念深吸了一口气,疾走两步,跟上江泽的脚步。
今天可是有大事的,关于北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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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念的来信?”
叶溪舟在案几上看公文,师父不怎么管这个,现在一股脑压到她的身上,每个五年七年也处理不完。江楼月的康复费了她不少时间,现在想恶补简直就是女娲补天,在这个时候,给她的消息最好是重要且必要的,可今天就这一封比较重要,底下人实在是没辙了,硬着头皮拿上去,一下也不敢看叶溪舟的脸。
“今日重要的就只有这一封。”
伴月阁的消息分很多类,皇室,臣子,世家,贵族……还有数不胜数的门类,而这么多类里,居然只有这一封重要?叶溪舟眉头一挑,感觉要出事。叶溪舟的手打开那一个小卷轴,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北梧有变。
这几年,北梧的密探就没少过,折损的概率终于没有几年前多了,这是好事。可让叶溪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年的和平条约有十年,还有两年才到期,再怎么说,它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开打,估计是洗劫一下边境。这也不是什么很好的结果,洗劫的是谁?还是不是穷苦老百姓,而那位皇帝现在当地无动于衷,也不知道是对她的将军有信心呢,还是对江楼月留下的军队报以了太高的期望。
所以这是什么?变?是什么?叶溪舟倒是知道点,北梧的老皇帝要死了,消息暂时还没放出来,她生的几个皇子公主争权夺利多年,一旦知晓,绝对只会更加腥风血雨。而这个消息,谢念显然不知道,那她的意思是什么呢?
挺突兀的,叶溪舟想到了一个古老而有用的策略,和亲。
只是这和亲的人选……
叶溪舟把纸条放到烛火下,火舌跳跃着吞噬,很快什么都没有了,底下人松了口气,至少这次的命保住了,不错。可惜在要走出门的时候,又被那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阁主叫住了。
“去暗香楼挑几个人送到昭明郡主那里。”
手下顿住了。暗香楼是伴月阁的底下的一个情报分支,以秦楼楚馆作掩饰,在达官贵人和王孙贵胄里周旋,搜罗情报,多为女子。阁主现在这话,是让他们给昭明郡主的床上送人吗?
做,昭明郡主会杀了她;不做,阁主也会杀了她。这样的难题,怎么每次都要做呢?叶溪舟察觉到底下人的犹疑,她从不过多解释。最后手下还是去了,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态,那叫一个“一去不复还”。
她不仅“还”了,还“还”地很体面,谢念不仅没有为难她,还给了她很多赏赐,只是背地里一直偷偷骂叶溪舟,这是给出了一个什么馊主意,她是希望叶溪舟做点什么阻止一下,但也不是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