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不去。”
书房里,沈肆正在练毛笔字,手机被他放在一边,戴着蓝牙耳机,眉头因听到对面的话而皱起。
“不是吧,你非要等到答辩那天才回来吗?常旭到底有谁在啊?让你天天恋着那头,还有你考个研你……”
“打住。”沈肆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吵到我耳朵了。”
那边安静了一瞬,又骤然响起哭喊:“没天理啊!没天理啊!我一个真心实意来提醒你回校答辩的善良好心人竟然被你这样说,你太过分了,你还说…你还说我吵!”
“秦则川。”沈肆将毛笔放在笔山上,冷声说。
那头终于真正安静,秦则川小心翼翼地问:“不是,你真生气了啊?你知道的,我就这副德行,你以前也没…”
“没有生气。”沈肆平静地说,“但你确实吵到我了。”
又担心秦则川继续喋喋不休地问,沈肆还告诉他:“我会回去的,明天回。”
秦则川一听喜笑颜开,连忙说:“那你回来答辩完要参加我办的毕业聚会么?”
沈肆把镇尺拿开,提起宣纸看了一眼,又铺回桌面。
然后再次强调:“没时间,不去。”
不知道是不是顾虑秦则川脆弱的小心灵,他又补充:“玩得开心。”
秦则川长长地啊了一声。
“真不来啊?”
“真不。”
秦则川妥协道:“算了算了,不来就不来吧,我肯定是什么时候都玩得开心的,只是你不来,估计田心怡不会玩得开心。”
然后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说:“唉,我担心个什么劲,反正人家也不是奔着玩来的。”
沈肆不搭理他旁逸斜出的乱杈,拿起旁边的手机,淡淡地问他说完了么。
秦则川:“昂,说完了。”
“那挂了。”语毕,电话就被他摁断了。
远在京大宿舍的秦则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挂断的提示音。
他举着亮着讯通录页面的手机,跟其他两位室友诉苦:“瞅瞅,多冷漠,多不近人情,可怜我天天为他操心。”
其他室友早就习惯了他们俩的性格,一个表演性安慰了秦则川两句,一个则狠狠揭露秦则川。
“行了,收收你快哭的表情,要不你去隔壁电影学院吧。”
秦则川放下手机,正色道:“那不行,表演只是我的爱好之一,中医才是我追求一生的憧憬。”
“好好好,憧憬哥,再看看你的毕业论文吧。”
此时的沈肆已经把这几天改好的论文又发过导师看了一遍,导师过了一会儿回复他没什么问题了。
然后也问了句什么时候返校。
沈肆打字回复:[明天。]
那边回了一个OK的emoji。
想着再练一张纸静静心,却发现买的宣纸已经被他用完了。
沈肆走出书房,关上门下楼,打算去文印店再买点。
走到客厅玄关时,他妈妈正在厨房洗草莓,听见动静就问他吃不吃。
“不用了妈,我出去一趟。”
随即响起关门声。
推开院落的铁栏门,沈肆习惯性地往对面看,院落草木打理得很好,一个白色秋千被恰到好处地支在其中。
他们曾经一起种下的无尽夏仍旧在一轮一轮地开放和枯萎。
此时正值春末,无尽夏还是泛白的小花苞,隐藏在卵形叶片中。
最开始种它的时候,他们都不了解这种花,只是姜桃觉得这种花开放时非常漂亮,名字也特别好听,所以一时钟情,就拉着他一块种。
后来沈肆查阅了关于这种花的资料,了解到它是绣球的一个变种,花期非常长,能开放一整个夏季,所以就有了无尽夏之称。
相聚、希望和永恒。
这是人们赋予它的浪漫色彩。
多驻足的十几秒里,一切照旧,不曾偶遇的人仍然不被遇见。
下午的温度较中午低,不再有临近夏日的灼热,变得温和而清爽。
天空是落日鎏金和橘红晚霞,色彩揉杂色彩,云朵漂浮,像是移动的、被混色的调色板。
走在文印店的路上,沈肆想起姜桃二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去画室的乌龙。
颜料管太难挤,她过狠地用力,让挤出头的颜料以发射般的速度喷到了白色小裙子上,和调色板完美错过。
等沈肆从隔壁书法班出来喊她一起回家时,她却支支吾吾地躲在门后。
声音还是小孩的软糯:“阿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我还想再画一会儿。”
当时的沈肆不理解,平静地问她:“画室马上就要关门了,你确定么?”
姜桃不说话了。
沈肆也意识到了不对,左手提着书法用具,上前用右手拉上她的胳膊,把姜桃轻轻带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五彩缤纷的白裙子。
姜桃认栽般地瘪了气,扎着双马尾的小小脑袋低垂着,说:“我妈妈肯定要说我了。”
沈肆看着她的小手揪着裙摆两边,整个人丧丧的,就安慰她说:“不会的,先回家吧,反倒是你如果一直不回去,阿姨才会担心地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