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点点头,就跟着一起走了。
等两人到家时,骆茵的确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沈肆把一切都揽下来了。
他跟骆茵说,是他自己帮忙给姜桃装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颜料撒到了姜桃的裙子上,才酿成如此结果。
那天傍晚,姜桃换完衣服还又去找了沈肆,手里拿了一罐子蜜桃乌龙味的糖果要分给沈肆。
女孩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像晚风一样灌入耳朵:“谢谢你阿肆。”
她很认真地看着沈肆,又说:“你走之后,我妈妈跟我说了,她知道裙子的事不是你干的,是你在帮我背锅,她让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敢作敢当才是好宝宝,她说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乖乖告诉她实情,她是不会说我的。”
沈肆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已经记不真切了,只有蜜桃乌龙糖的味道记忆犹新。
甜甜的,很浓郁。
“确定要两刀?”
文印店老板又问了一遍,似乎不相信面前这个人要买200张宣纸。
“你是学书法的么?”
沈肆:“不是。”
老板一下纳闷了:“那你买这么多写得完么?”
沈肆觉得这位老板似乎过于热心肠,淡淡地回应他的疑惑:“写得完,我是大学生,很闲。”
这话看似有道理,但其实如果报上他的专业,就没有道理了。
医学生很闲简直是地狱笑话。
但老板不知情,信了,说:“那行,我给你装起来。”
沈肆提着东西走出店铺,晚霞又换了一种形态,颜色也更深了。
手机提示音响起,沈肆的妈妈发来一条消息,让他帮忙去甜品店把她线上点的舒芙蕾捎回来。
沈肆回了个好,又折返回商业街。
傍晚街头,人游如织,觅食的、玩乐的、放学下班的都混在一起,像缤纷的什锦罐头。
不同却又融洽。
找到付芮女士说的那家甜品店,人行道的绿灯也刚好亮了,沈肆迈步穿过斑马线,走到对面时,却忽然注意到甜品店旁边的咖啡屋。
临玻璃窗的位置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他刚好都认识。
一个是姜桃,另一个是裴星熠。
那次看到照片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他失语又失去行动力地站在风里。
手提的袋子和风对着拍子,沈肆却觉得自己才是乐器,神经化作五十弦,被拉扯着,像是瑟缩。
他看到裴星熠兴致勃勃地在说些什么,姜桃坐在对面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笑一下,也说几句。
交谈自然、亲切。
不像他们以前的相处模式,但像他和姜桃以前的相处模式。
但应该也不一样。
以前的他不会兴致勃勃地说,姜桃也不会只是笑着说几句的听众。
沈肆有些自嘲地笑了。
明明他看到那张照片就应该明白她出国的目的,却还是在她不亲口承认时选择自欺欺人。
现在真相就摆在他面前。
掩耳盗铃求心安,但遇上来人,便不由他装聋。
他不再去看,转身走向一旁的甜品店,把他妈妈订的舒芙蕾打包带走。
回到家,沈肆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跟他妈妈说了一声。
付女士走过来提走她的甜品,见儿子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就问他怎么了。
沈肆摇摇头说没事。
付女士指指楼上,说:“你爸下班回来了,我说你最近一直在写毛笔字,他就说去看看。”
沈肆点头说知道了,就往楼上走,想起没交代的事,又喊住他妈妈,告诉她他明天会返校。
付女士笑着说行,举起手里装着舒芙蕾的袋子,说:“谢谢儿子啦。”
沈肆回他妈妈一个淡淡的笑。
推开门,沈肆就看到他爸站在书桌前,一张一张地看他写的“静”字和“安”字。
见他回来,很直接地锐评:“静字不静,安字不安。”
沈从哲放下写满字的宣纸,抬头看走过来的儿子,问他:“你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沈肆很少和父母有情感上的交流,一来是他一向情绪很淡,不会有着急上火的时刻,二来学习用功又聪慧,从没有学业上的烦恼愁苦。
以至于,真的到了需要倾诉的这一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讲起,又从何讲起。
他上前收了写过字的宣纸,对他爸说:“没什么,应该是太久没练了,有点生疏。”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所以沈从哲是不信的,但他也没逼问,拍了拍沈肆的肩,离开书房前留下一句话。
“有些烦恼,往往是当局者迷,如果实在苦于某些事,不如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看一看,或许会云开月明。”
门被轻轻关上,沈肆铺上新纸,放好镇尺,把墨碟斟满新墨,拿起毛笔去蘸。
毛笔探入浓黑的墨水里,黑墨从笔尖一点点蔓延上来,逐渐把笔毛浸饱,正如同此刻,那些纷至沓来的记忆占据沈肆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