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夏天总是火热的。
临暑假的当口,常旭一中把高一的期末考安排成了火热的文理分班考。
午自习上,门窗紧闭,立在教室一角的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姜桃搓了搓胳膊,觉得有点冷。
校服外套洗了没带,她就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阿肆,你外套穿不穿,借我用用,好冷。
然后推到了同桌桌子上。
沈肆余光瞥到,移开写着演算的笔,落到那张草稿纸上,随意又快速地写:拿。
得到许可,姜桃把手伸进挂在两人中间的袋子里,拽出来了那件干净的白色校服,利落地穿上。
男生的校服要比女生的更宽大一点,姜桃穿上时手都能自然地藏进长袖,为此,她还把袖子往上捋了捋。
下午要考物理,姜桃盯着题,笔端点在题干上,脑子里却丝毫没有头绪。
想着想着,头便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栽,像是一只小鸡崽在啄米粒。
就在她马上要磕到桌子上时,一只手忽然出现,托住了她下坠的脑袋。
沈肆的手掌贴在她额头处,姜桃感知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的贴近,倏然惊醒,那只手的主人也瞬息间撤走了手掌。
姜桃气馁地枕着手臂趴下,露出来的两只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题目,内心又是无力又是愤怒。
她在题目旁边强有力地写上:我要学文!我打死也不选理!
然后又推到了同桌面前。
沈肆看见这两句充斥不满情绪的话,不自觉扬起嘴角,仿佛已经透过纸张文字看到了女孩气急败坏于是破罐破摔的可爱样子。
他在上面回复她:都行,你不考试都行。
然后又传给姜桃。
姜桃本就因为不会而无心再复习,开了话闸子就收不住了,又在题目的空白处写:你怎么能这样,你应该劝我克服困难,奋勇拼搏。
沈肆看到重返而来的习题页,提笔写到:那我劝你你会选理么?
这下也不传来传去了,习题页被放在两人桌子之间,看完沈肆写的内容,姜桃回复:当然不会,适合自己的最重要。
写完她抬眼看沈肆,示意他自己又写了一句。
但其实她刚刚写字的时候,沈肆就已经顺着她的笔画读完了整句。
这会儿,他反倒注视着姜桃的眼睛,停留了许久。
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在怀疑她的说辞。
最后,还是姜桃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才收回目光,在空白处写:确实,文科更适合你。
姜桃拿起笔,紧跟着写道:那你呢?多边形战士,你选文还是选理?
沈肆几乎想都没想,读完这段话就拿笔圈住了最后一个字——理。
是了。
姜桃想,男生应该大部分都会选择理的,何况沈肆爸妈还都是医生,他以后估计会子继父母业吧。
不过,还是有点可惜的。
他们俩人从小到大都在一块,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再到现在的高一,都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运气好或者自主选位时,还会像现在一样是同桌。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会在不同的班级。
甚至于最初,中考的时候,她还在想,高中要学理,最好学得出色一点,常旭一中文理培就那四个班,搞不好分科了还能在一个班。
但事与愿违是常态,人生不可能总按照设想的轨道运行,总有那么一两块出乎意料的石头挡在预想的轨道上,把你赶向命运的另一条线路。
不过也没关系,沈肆这么厉害,估计能去理科培优班,她文科努努力,说不定也能分到文科培优班。
文培和理培同在一楼,距离那么近,除了上课不能见到,什么时候都能见。
思及此,姜桃忧虑的眉头又舒展开,她鼓劲式地抿嘴,提起唇角,在纸上写:加油,咱们一楼见。
沈肆回道:加油,一楼见。
收起除了一长串对话,基本没几道笔迹的物理习题,姜桃翻出历史开始温故。
沈肆偏头看着她轻松自在的样子,想到她学理化生时紧锁的眉头,心道,还是适合的最重要。
学文学理,并不影响他们一如既往的关系。
不过他内心仍有隐隐的担忧,会不会是他想得太过简单,会不会分科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变少,又会不会,她遇见了更好的同桌、找到了和自己更志趣相投的异性朋友,然后就和他渐渐疏远了。
会不会呢?
想了许多,最后还是被一句“这样未免太自私”的自我审判驳回申诉。
他不该这样,更不能这样。
永远不要成为困住另一个人的枷锁,哪怕出发点不是恶意。
后面的几场考试,沈肆各科都稳定发挥,姜桃的政史地也是游刃有余。
最后一场英语考完之后,学生们就纷纷收拾起行囊迎接一个短暂但多作业的高中暑假。
姜桃和沈肆作为走读生,只装好了作业和必备的书就提起背包下楼了。
他们在最高的四楼,一层层楼梯下来时,能看到天井式教学楼里各班忙乱的样子。
下到二楼时,姜桃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动听。
“怎么样?选文还是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