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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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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玻璃门开合的瞬间,冷风裹挟着雨后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顾迁禁下意识侧身,为顾时舟挡住风口。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就像过去三个月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在天台为他挡风,在图书馆为他留座,在食堂替他擦掉嘴角的饭粒。

但现在,这个简单的保护姿态突然变得不合时宜。

“谢谢。”顾时舟低声说,眼睛盯着两人之间的水泥地面。他的额头贴着纱布,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顾迁禁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强迫自己收回几乎要抚上对方伤口的手。“伤口还疼吗?”

“不疼。”顾时舟扯出一个微笑,却在牵动伤口时轻轻“嘶”了一声。

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顾父的车停在警局门口,车窗降下,露出那张疲惫而严肃的脸。顾迁禁感到顾时舟的身体瞬间绷紧。

“上车吧,送你们回家。”父亲的声音比平时柔和,目光却闪烁不定地在顾时舟脸上逡巡,仿佛在确认什么。

车内弥漫着尴尬的沉默。顾迁禁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到顾时舟紧贴车门坐着,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小舟...”父亲突然开口,方向盘上的指节发白,“你养父母的事,我很抱歉。”

顾时舟的睫毛颤了颤:“您认识他们?”

“只见过一次。”父亲的声音低沉,“在他们...带走你之前。”

顾迁禁屏住呼吸。这是他第一次听父亲主动提起那段往事。后视镜里,顾时舟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

“为什么是我?”顾时舟问,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为什么送走的是我?”

车轮碾过减速带,震得所有人都晃了一下。父亲沉默了很久,久到顾迁禁以为他不会回答。

“因为你更坚强。”最终父亲这样说,目光直视前方道路,“小禁那时候太小,又总生病...而你,你从小就知道怎么照顾弟弟。”

顾迁禁的心脏猛地收缩。他想起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雷雨夜抱着他,哼着走调的歌谣。原来那不是母亲,是顾时舟。

车停在顾时舟公寓楼下。父亲转身递给他一张名片:“周明远的资料。他下周会从看守所转移到城南监狱。”

顾时舟接过名片,指尖微微发抖:“谢谢...爸。”

这个称呼让车内的空气凝固了一秒。父亲深吸一口气,突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塞给顾时舟:“你小时候总问为什么弟弟有全家福而你没有...现在你有了。”

照片上是四岁的顾时舟抱着刚满周岁的顾迁禁,背景是某个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小顾时舟笑得见牙不见眼,而小顾迁禁正努力把棉花糖往哥哥嘴里塞。

顾时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推门下车。顾迁禁想追上去,却被父亲按住肩膀:“给他点空间。”

回到家,顾迁禁径直走向书房。父亲这些年从不让任何人整理的书柜最上层,落满灰尘的账本后面藏着一个黑色保险箱。他输入自己的生日——密码错误。犹豫片刻,他输入顾时舟的生日。

保险箱开了。

里面只有一本皮面日记和几个牛皮纸信封。顾迁禁刚拿起最上面那个信封,书房门突然打开。

“找到什么了?”父亲站在门口,表情复杂。

顾迁禁的手僵在半空:“我...只是想了解真相。”

出乎意料,父亲走进来轻轻带上门:“那就一起看吧。”

信封里是一沓银行转账凭证,收款人赫然是“周明远”。最早的日期是顾时舟养父母车祸前两周,最晚的一笔就在三个月前。

“封口费。”父亲疲惫地抹了把脸,“这些年我一直在查那场车祸...周明远是突破口。”

“为什么不报警?”

“证据不足。”父亲翻开日记本,指向某页上的电话号码,“直到上周,我才联系上当年处理你养父母案子的交警。他愿意作证现场有刹车油泄漏的痕迹,不是意外。”

顾迁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所以林世昌背后还有人?”

父亲的眼神变得锐利:“你们今天去见林世昌,他说了什么?”

“他说...周明远知道更多。”顾迁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顾时舟打算去监狱见他。”

父亲猛地合上日记本:“太危险了!如果幕后的人发现——”

“我们会小心的。”顾迁禁不自觉用了“我们”,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父亲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问:“你和时舟...不只是兄弟,对吗?”

顾迁禁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张嘴想否认,却发不出声音。

“我看得出来。”父亲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看他的眼神...和你母亲年轻时看我的眼神一样。”

“我们...不是...”顾迁禁的辩解苍白无力。

父亲摆摆手:“感情这种事...有时候由不得人选择。”他叹了口气,“但你们要明白,这条路会比别人难走十倍。”

顾迁禁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们知道。”

父亲将日记本和信封推给他:“那就保护好他。这次...别再弄丢你哥哥了。”

夜深了,顾迁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屏幕亮起,是顾时舟发来的消息:【养父母的硬盘解密完成了,有重大发现。明天图书馆见?】

顾迁禁盯着那个问号看了很久。以前顾时舟从不这样询问,总是直接说“明天图书馆见”。这个小小的改变像根刺扎在心上。

【好】他回复,又补充道【我爸给了周明远的资料】

消息显示已读,但顾时舟没有回复。顾迁禁盯着屏幕,直到眼睛酸涩。就在他准备关灯时,一条新消息弹出:【晚安,小禁】

这个童年时的称呼让顾迁禁眼眶发热。他想起照片上那个往哥哥嘴里塞棉花糖的小男孩,想起顾时舟教他数学时无奈的微笑,想起天台初吻时对方颤抖的睫毛。

【晚安,哥】他回复,第一次允许自己正视这个称呼背后的全部意义。

第二天清晨,顾迁禁提前半小时到达图书馆。他选了最角落的位置,旁边是扇能看到入口的窗户。顾时舟出现时,阳光正好穿过玻璃照在他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似乎刚洗过,还带着湿气。

“等很久了?”顾时舟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很轻。

顾迁禁摇摇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对方额角的纱布上:“伤口怎么样?”

“快好了。”顾时舟下意识摸了摸纱布,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看这个。”

屏幕上是份扫描文件,标题为《顾氏资金异常流动分析》,署名正是顾时舟的养父母。文件中详细记录了林世昌如何通过空壳公司转移资金,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后一页的红色批注:【周与林密会,提及"上面的人"】。

“这个‘上面的人’就是关键。”顾时舟压低声音,“我查了周明远的背景,他有个姐夫在银监会工作,十五年前正好负责顾氏贷款审批。”

顾迁禁从包里取出父亲给的资料:“我爸这些年一直在给周明远汇款,可能是封口费。”

两人头碰头研究文件时,顾时舟的发丝扫过顾迁禁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洗发水香气。顾迁禁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专注于文件内容。

“我们得见周明远。”顾时舟最终说道,“我已经联系了法学院的同学,可以伪装成实习记者采访他。”

“太冒险了。”顾迁禁皱眉,“如果幕后的人发现——”

“所以我们得快点。”顾时舟的眼睛闪着固执的光,“下周他就要转监了,这是最后机会。”

顾迁禁知道无法说服他,就像无法说服自己停止关注对方嘴唇上那道细小的伤痕——那是昨天在仓库被林世昌推搡时磕破的。

“我和你一起去。”他最终说。

顾时舟张嘴想反对,顾迁禁抢先道:“没得商量。”

他们约好周六行动。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在公众场合保持着“刚相认的兄弟”该有的距离,只有在深夜的电话里才敢流露出真实情绪。

“我今天经过天台了。”周四晚上,顾时舟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有些失真,“栏杆上有人刻了字。”

顾迁禁心跳漏了一拍:“什么字?”

“G&G。”顾时舟轻笑一声,“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

顾迁禁想起那支刻着同样字母的钢笔,此刻正躺在他书桌抽屉的最里层。“可能是某个情侣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嗯,情侣。”顾时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准备采访提纲。”

周五放学时,暴雨突至。顾迁禁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顾时舟撑伞离去的背影。他们本该一起讨论最后的计划,但顾时舟说有急事匆匆走了。直觉告诉顾迁禁事情不对劲。

他冒雨跟了上去,保持着一个不会被发现的距离。顾时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西的一家破旧网吧。透过沾满雨水的玻璃窗,顾迁禁看到他在最角落的电脑前快速敲击键盘,神情专注而紧张。

两小时后,顾时舟才出来,脸色苍白如纸。顾迁禁躲在对面便利店,看着他拦了辆出租车。车开远后,顾迁禁冲进网吧,找到那台刚刚使用过的电脑。

屏幕还亮着,搜索记录赫然是:【如何伪装记者身份】【监狱探视规定】【□□中毒症状】。

最后一条让顾迁禁浑身发冷。他掏出手机拨打顾时舟的号码,却被转入语音信箱。雨越下越大,他站在网吧门口,雨水和冷汗混在一起顺着脊背流下。

凌晨一点,顾迁禁终于接到回电。

“你在哪?”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汽车鸣笛声。“外面。”顾时舟的声音异常平静,“有事?”

“□□是怎么回事?”顾迁禁直接质问,“你打算干什么?”

长久的沉默。雨声通过话筒传来,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以防万一。”顾时舟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周明远就是害死我养父母的人...我总得做点什么。”

“你疯了!”顾迁禁的手指几乎要捏碎手机,“明天不许去监狱!”

“我必须去。”顾时舟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今天查到的资料显示,周明远和我养父母车祸当天通过三次电话。最后一次就在车祸前十分钟。”

顾迁禁深吸一口气:“那更应该报警!”

“证据不足,警方不会重启调查。”顾时舟苦笑,“就像十五年前没人深究顾氏破产的真相一样。”

雨水顺着顾迁禁的发梢滴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雨里。“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我们明天直接——”

“现在!”顾迁禁几乎是吼出来的,“否则我立刻打电话告诉我爸一切。”

这个威胁起了效果。二十分钟后,顾迁禁站在顾时舟公寓楼下,浑身湿透得像只落水狗。顾时舟撑着伞跑过来,自己的半边身子很快也被雨水打湿。

“你疯了?这样会感冒的!”他拽着顾迁禁往楼道里走,手指冰凉。

电梯里,两人沉默地站着,水滴从顾迁禁的衣服上不断滴落,在金属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顾时舟的侧脸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

公寓门一关,顾迁禁就抓住顾时舟的肩膀:“你答应过不单独行动!”

“我只是做些准备工作。”顾时舟试图挣脱,但顾迁禁抓得更紧了。

“准备工作?查□□?”顾迁禁的声音发抖,“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出事我怎么办?”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某个紧锁的门。顾时舟突然停止挣扎,抬起头直视顾迁禁的眼睛:“我们是什么关系,小禁?”

雨水从顾迁禁的发梢滴落,滑过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你知道。”

“我不知道。”顾时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兄弟?恋人?还是某个可怕的错误?”

顾迁禁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都是。都不是。我他妈也不知道!”他猛地将顾时舟拉近,“我只知道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他们的嘴唇在雨水的咸涩中相遇,这个吻带着愤怒和恐惧,还有更深层的、无法言说的情感。顾时舟起初僵硬着,随后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紧紧抓住顾迁禁的衣襟。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顾迁禁的拇指擦过顾时舟湿润的唇角:“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周明远。一起面对。答应我。”

顾时舟的眼睛在昏暗的玄关灯下深不见底:“我答应你。”

顾迁禁刚松一口气,顾时舟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停止调查。你弟弟不会永远这么幸运。】

顾时舟的脸色瞬间惨白。顾迁禁夺过手机,正要查看详情,屏幕却突然变黑——手机被远程锁定了。

“他们监视你。”顾迁禁的声音嘶哑,“明天绝对不能去。”

顾时舟却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不,我们更得去了。”他从鞋柜暗格取出另一部手机,“这才是我的主力机。刚才那个是诱饵,装了反追踪程序。”

顾迁禁瞪大眼睛:“你早就预料到会这样?”

“我猜到调查不会顺利。”顾时舟打开新手机,调出一个正在运行的软件,“看,刚才那条短信已经反向定位到发信人位置了。”

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地图坐标——城南监狱行政楼。

城南监狱的灰色高墙上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网,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顾迁禁站在访客入口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支刻着“G&G”的钢笔。身旁的顾时舟正低头整理领带——他们伪装成法学院实习生,顾时舟甚至戴了副平光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冷静得可怕。

“记住计划。”顾时舟压低声音,“我提问,你记录。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离。”

顾迁禁点点头,目光扫过顾时舟衬衫第三颗纽扣——那里藏着微型录音设备。昨晚他们反复测试过这个装置,确保能清晰录下对话。想到顾时舟为此冒的风险,顾迁禁的胃部拧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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