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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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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证件。”警卫机械地伸出手。

顾时舟递上伪造的实习证明,笑容恰到好处地腼腆:“我们是法学院周教授的学生,来做犯罪心理访谈。”

警卫仔细核对名单,最终放行。穿过三道铁门,他们被带到一个狭小的会面室。铁桌对面是空着的椅子,墙上时钟的秒针走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紧张?”顾迁禁轻声问,注意到顾时舟的指尖在桌面上轻微颤抖。

顾时舟摇头,却下意识摸了摸额角尚未痊愈的伤口。这个动作让顾迁禁想起仓库里那个满脸是血却仍紧握U盘的身影。

门开了。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在两名狱警押送下走进来。周明远比照片上苍老许多,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浑浊而警惕。他坐下时手铐与铁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先生您好。”顾时舟的声音突然变得明亮而学术,“我们是法学院的学生,正在研究经济犯罪的心理学成因。感谢您愿意接受访谈。”

周明远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周教授没提过这事。”

“临时安排的课题。”顾迁禁插话,翻开笔记本掩饰手指的颤抖,“您知道的,学术研究总是很突然。”

周明远突然前倾身体,眼镜反射着顶灯的白光:“你们多大了?”

“二十一。”顾时舟面不改色地撒谎。

“呵。”周明远靠回椅背,“我女儿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顾迁禁注意到顾时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他的声音依然平稳:“那我们开始吧。您能谈谈最初是如何卷入顾氏企业资金挪用案的吗?”

周明远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为什么问这个?”

“典型案例。”顾时舟推了推眼镜,“企业高管与审计人员合谋作案,很有研究价值。”

房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顾迁禁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腔。周明远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节奏紊乱。

“林世昌找上我的。”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说有个发财的机会。顾氏资金链断裂,只要在审计报告上动点手脚,就能分到七位数。”

顾时舟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只是这样?”

“一开始是。”周明远的目光飘向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后来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顾迁禁忍不住追问。

周明远盯着他们,突然压低声音:“你们真是什么法学院学生?”

顾时舟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秒。顾迁禁看到他的手指悄悄移向衬衫纽扣,调整录音角度。

“当然。”顾时舟微笑,“您觉得我们像什么?”

周明远的目光变得锐利:“像那对多管闲事的教授夫妇。”

空气仿佛凝固了。顾迁禁的血液瞬间变冷,他看到顾时舟的指节因用力握笔而发白。

“您认识我——认识那对教授?”顾时舟及时改口,声音却泄露了一丝颤抖。

周明远突然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终于承认了?顾家的小崽子。”他的目光转向顾迁禁,“你是弟弟吧?长得真像你爸年轻时。”

顾迁禁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拉起顾时舟就跑。但顾时舟却出奇地冷静:“既然您认出来了,不如说说真相。我养父母的车祸是怎么回事?”

“聪明。”周明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你们确定要听?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我们已经很危险了。”顾时舟指向自己额角的伤疤,“林世昌的人上周差点杀了我。”

周明远的表情变得复杂:“林世昌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大鱼在银监会。”他凑近一些,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姐夫只是执行者,上面还有人。”

顾迁禁想起父亲资料里提到的银监会联系人:“谁?”

“名字我不能说。”周明远摇头,“但可以告诉你们,顾氏破产后,那块地皮被用来建政府大楼,中标的是陈氏建设——老板是当时银监会副主席的妹夫。”

顾时舟迅速记下这个信息:“那我养父母发现了什么?”

“他们太聪明了。”周明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查到了资金最终流向海外账户,直指那位‘大人物’。”他顿了顿,“你父亲这些年给我汇款,不是封口费,是保护费。”

“什么意思?”顾迁禁皱眉。

“为了保护你们。”周明远苦笑,“我姐夫威胁他,如果敢报警或继续调查,就让人处理掉他的两个儿子。你爸选择妥协,用钱买平安。”

顾迁禁的脑海中闪过父亲疲惫的眼神和那本黑色日记。这些年父亲独自承受了多少?

突然,会面室的灯闪烁几下,熄灭了。黑暗中传来周明远急促的警告:“快走!他们发现了!”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门被推开,两名狱警走进来:“安全检查,会面终止。”

顾时舟迅速合上笔记本:“我们还没完成访谈。”

“立即离开。”狱警的声音不容置疑。

周明远被粗暴地拉起来,临走前他扭头对顾时舟说了最后一句话:“城南区老图书馆,三楼东侧书架最下层。”

走出监狱大门,烈日当空,顾迁禁却感到刺骨的寒意。他拉住顾时舟的手腕:“有人在监视我们。”

顾时舟没有回头,借着调整背包的动作低声说:“黑色轿车,两点钟方向。从我们出来就一直停在那里。”

他们假装自然地走向公交站,却在最后一刻拐进了一条小巷。顾迁禁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跑!”顾时舟拽着他冲进错综复杂的小路。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迁禁回头瞥见三个穿黑衣的男人,其中一个正对着耳机说什么。他们拐过一个垃圾堆放处,顾时舟突然拉着他钻进一扇半开的铁门。

里面是个废弃的服装厂,昏暗的厂房里堆满生锈的缝纫机和布料残骸。两人屏息躲在成堆的布料后面,听着追兵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

“分开找!”一个粗犷的声音命令道。

顾迁禁感觉顾时舟的手在他掌心发抖,却不是因为恐惧——是愤怒。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城南老图书馆。”顾时舟用气音说,“周明远在提示我们什么。”

外面传来布料被掀翻的声音,追兵越来越近。顾迁禁摸到一根断裂的金属管,握在手中。如果只有一个人能离开——

“东边窗户。”顾时舟突然指向右侧,“通向后面的巷子。”

脚步声就在隔着一堆布料的位置停下。顾迁禁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在灰尘中格外刺眼。他握紧金属管,准备冲出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皮鞋迟疑了一下,迅速离开了。两人又等了几分钟,确认安全后才从东窗爬出。

穿过几条偏僻的小巷,他们来到一个破旧的汽车旅馆。顾时舟从钱包深处取出一把钥匙——顾迁禁从不知道他有这个准备。

307房间狭小潮湿,但至少安全。顾时舟拉上窗帘,立刻检查微型录音设备是否完好。顾迁禁则靠在门边,听着走廊的动静。

“还在工作。”顾时舟松了口气,连接笔记本电脑播放录音。

周明远嘶哑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顾氏破产后,那块地皮被用来建政府大楼……”

顾时舟专注地整理着信息,在笔记本上画出一张关系图。顾迁禁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温和的人骨子里有多么固执。

“我们需要去老图书馆。”顾时舟合上电脑,“周明远明显在指引我们找什么东西。”

顾迁禁抓住他的肩膀:“太危险了!那些人显然知道我们在调查。”

“所以更要快。”顾时舟抬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在他们销毁证据前。”

“你疯了吗?”顾迁禁的声音因压抑怒火而颤抖,“刚才差点被抓!如果那些人——”

“那又怎样?”顾时舟突然站起来,声音拔高,“我养父母死了!你父亲被勒索了十五年!而那些人还在逍遥法外!”

他的眼眶发红,呼吸急促,像只被困的野兽。顾迁禁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的样子。

“我知道你恨……”顾迁禁试图安抚。

“你不明白!”顾时舟猛地推开他,“你有一个完整的家!你有父母陪伴长大!而我……我甚至连他们的死因都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积压多年的痛苦。顾时舟的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顾迁禁的心像被撕成两半。他上前一步,不顾对方的挣扎将顾时舟紧紧抱住。

“我明白。”他在顾时舟耳边低语,“所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顾时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下来。他的额头抵在顾迁禁肩上,呼吸灼热地透过衬衫布料。

“为什么……”顾时舟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要是这种关系……为什么偏偏是你……”

顾迁禁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对方揉进骨血里。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遍,却始终找不到答案。也许就像顾时舟说的,有些粒子注定纠缠,无论相隔多远。

“不重要了。”顾迁禁轻抚他的后背,“兄弟也好,恋人也罢,我只知道不能失去你。两次已经够了。”

顾时舟抬起头,泪水终于滑落:“第三次我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

他们的唇在昏暗的房间里相遇,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和无法言说的痛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绝望而热烈。顾时舟的手指深深插入顾迁禁的发间,仿佛害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顾迁禁用拇指擦去顾时舟脸上的泪痕:“我们一起去老图书馆。但得有计划。”

顾时舟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先查查这个地方。”

搜索结果显示,城南老图书馆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三年前因设施老旧停止开放,但藏书尚未完全搬迁。最引人注目的是,该图书馆的捐建者正是陈氏建设的创始人——周明远提到的银监会副主席的妹夫。

“太巧了。”顾时舟皱眉,“那里一定藏着什么。”

他们决定傍晚行动,利用夜色掩护。等待的时间里,顾时舟反复听着录音,顾迁禁则检查着随身物品——手电筒、多功能工具刀、备用手机。他注意到顾时舟从钱包里取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两粒白色药片。

“那是什么?”顾迁禁皱眉。

顾时舟迅速收起药片:“只是阿司匹林。”

顾迁禁不傻,那绝不是阿司匹林。他想起网吧搜索记录里的“□□”,胃部一阵绞痛。但他选择暂时不问——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黄昏降临,他们离开旅馆,绕路前往老图书馆。夕阳将废弃建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张开的黑色大口。图书馆的正门被铁链锁住,但侧面的消防通道年久失修,轻轻一推就开了。

灰尘在斜射的光线中飞舞。三楼东侧的书架积满灰尘,最下层堆着些老旧的地方志。顾时舟跪在地上仔细检查,突然轻呼一声:“有本假书。”

那本《城南区地方志》实际上是伪装的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文件和一个U盘。

“找到了!”顾时舟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铁门被撞开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图书馆内回荡,伴随着对讲机的静电杂音。

“有人报警说看到可疑人员进入。”一个男声说。

顾迁禁迅速关掉手电筒,拉着顾时舟躲到书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扫过他们头顶的书架。

“分头找!”那个声音命令道。

顾迁禁感到顾时舟的手在他掌心收紧。他们屏住呼吸,听着搜查的声音逐渐逼近。突然,顾时舟凑到他耳边:“通风管道。”

抬头看去,天花板上确实有个通风口。顾迁禁蹲下,让顾时舟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通风口盖板被轻轻移开,顾时舟敏捷地钻了进去,然后伸手拉顾迁禁。

就在顾迁禁即将够到顾时舟的手时,一道手电光直射过来。

“在这!”

顾迁禁猛地跳起抓住顾时舟的手,被拉进通风管的瞬间,一颗子弹擦着他的鞋底射入墙壁。狭窄的管道内,两人艰难地爬行,身后传来愤怒的叫骂和金属撞击声——追兵试图拆掉通风口盖板。

“前面右转!”顾时舟引导着,“通向楼后的维修通道!”

他们跌跌撞撞地爬出管道,落在图书馆后的小巷里。没有停留,两人拼命奔跑,穿过几条街巷后混入夜市的人群中。

回到安全屋,锁好门,他们才敢查看找到的东西。文件是顾时舟养父母的手写笔记,详细记录了陈氏建设如何通过非法手段获取顾氏地皮。而U盘里的内容更惊人——一段录音清晰地记录着某人指示“处理掉那对多管闲事的教授”。

“这个声音……”顾时舟脸色惨白,“我在养父母的追悼会上听过。是当时负责案件的高级警督。”

顾迁禁握紧拳头:“这就是周明远藏的保险。足以让那些人坐电椅的证据。”

顾时舟突然开始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决堤。他蜷缩在床边,将脸埋入掌心:“我们做到了……终于……”

顾迁禁跪在他面前,轻轻拉下那双颤抖的手。顾时舟的脸上泪水纵横,却带着解脱般的微笑。顾迁禁吻去那些咸涩的泪水,最后落在对方颤抖的唇上。

“明天我们去警局。”他在亲吻间隙低声说,“找值得信任的人。”

顾时舟点点头,手指紧紧攥住顾迁禁的衣襟:“一起。”

窗外,夜色深沉。但顾迁禁相信,黎明终将到来——为他们,为父亲,为顾时舟无辜死去的养父母。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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