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讯息
屋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将李大富眼角的皱纹切割成深浅不一的沟壑。那一道道纹路,仿佛是岁月与苦难共同镌刻的痕迹。林清握着已经凉透的搪瓷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裤腿晕开深色痕迹,像是无声的泪渍。
两人都知道,全球三分之一人口消亡的噩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可谁都不敢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 在这冰天雪地的绝境里,希望就是最后一口温热的粥,一旦泼洒,便再难寻觅。
“叔,那我回去吧。” 林清的声音像被风雪磨过的砂纸,沙哑而疲惫。他起身时,棉鞋与木地板粘连,发出撕裂般的声响,仿佛连地板都在挽留他。窗外的雪粒子突然密集起来,敲打着防盗窗发出细密的呜咽,仿佛也在为他即将踏入的未知险境而担忧。
李大富的肚腩挤过老式沙发的扶手,茶几上的收音机还残留着余温。“回去干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强硬,袖口蹭过台灯罩,惊起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浮沉,如同他们渺茫的希望。“两个小家伙昨天还念叨着你,现在网课停了,金宝天天拿铅笔在墙上画坦克,说要开着去救被困的同学。” 说到这里,李大富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无奈。
富婶在厨房切菜的声响突然顿住,随即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林清望着墙角用报纸糊住的裂缝,那里原本贴着玲玲的三好学生奖状,现在被寒潮掀起的边角像垂死者的手指,无声诉说着往日的美好与如今的破碎。“不了,我回去了。” 他摩挲着背包带,那里还沾着昨天搏斗时的血迹,此刻早已凝结成暗褐色的硬块,每一次触碰都仿佛在提醒他生存的残酷。“现在情况不好,你们更要囤好物资。”
李大富的叹息混着窗外的风声,知道林清的倔强。他突然转身拉开桌下的樟木柜,樟木香混着巧克力特有的甜腻扑面而来。那半盒巧克力躺在泛黄的丝绸帕上,铝箔纸边角已经起皱,显然被反复打开过,见证着一家人对这份珍贵物资的珍视与不舍。“拿着!” 他的手掌拍在林清肩头,震得羽绒服扬起细小的绒毛,“上个月停电前,玲玲用压岁钱买的。她总说要留到过年,现在……” 老人的喉结剧烈滚动,话语中满是难以言表的苦涩,“你小子别学我那倔儿子,当年非要去边疆支教,现在……” 话音未落,房间里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林清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门框。记忆突然闪回昨夜,马浩被棍棒击中时闷哼的声音,还有红衣青年刀刃折射的冷光,如同一把把利刃,再次刺痛他的神经。“真不用,我还有……” 他的谎言被李大富粗暴打断。老人直接将巧克力塞进他羽绒服内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着皮肤:“叔拿你当亲儿子!还记得你期末考试前发烧,是谁半夜骑车二十里给你送退烧药?” 那充满温情的话语,让林清眼眶微微发热。
说着李大富将巧克力硬塞进了林清的怀里,“别的叔这里确实也不多了,但是吃的还是够撑一段时间的,你不肯要就算了,这半盒巧克力一定要留着,也没几个了,都被他们两个小的吃的差不多了。这么冷的天肯定要出去找吃的,没点高热量的食物肯定不一定能坚持的下去。”
“不用了,我这里真的还有,你还是留给玲玲跟金宝两个吃吧”林清直接拒绝到。
“你再客气叔就要生气了,别的你不肯要就算,这个一定要留,关键时刻能救命。叔在这边也没什么亲人,拿你当半个儿子的,这么个鬼世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停,后面指不定还需要你帮忙的,出门要保护好自己”李大富严肃的说到。
看到李大富态度坚决,林清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自己确实很需要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什么食物了,最近几天肯定要频繁外出。不过也不能白要,等后面找到十食物后再拿来给玲玲他们姐弟两个。
“那我就接下了,叔你不用担心,后面有空我都会过来找他们两个的,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你也不用送我。 ”
说着林清不等李大富再说什么,直接大步走远了。
楼道的声控灯在林清下楼时应声熄灭,黑暗中,巧克力的棱角硌着肋骨,像揣着块烧红的炭。雪地上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他回头望去,三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恍惚间看见玲玲趴在玻璃上呵气画小人,却在雾气消散的瞬间,只剩下冰花勾勒的狰狞纹路,仿佛预示着美好的事物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终将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