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念回到屋子里,没有理会沈愿的呼喊,把一切声音都关在外边。
现在终于一个人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谢念才能卸下一切,把自己当成多年前的那个孩子。谢念根本没有长大,十四岁的雨太大,糊了她的眼前路。
她好像看到师父了。
是吗?一样的心动,一样的感觉,即使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不像她,谢念想靠荒谬的第六感评判。谢念跌撞地起来,找出龟壳,或许给自己卜一卦会有用呢?
成败各半。
这是什么意思?谢念不喜欢意思含糊的话,事情都应该有个明确的界限,是也非?这算什么?
左肩的伤开始疼了。
谢念没有理会,这个伤口疼地太频繁了,更不要说这个下雨的夜晚。阴雨天伤口会疼,谢念问过医师,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大概是以前留下的经验。谢念没多要一个火盆,九月末的天气,还不到这个程度。
伤口收缩的频率和心跳渐渐同步,谢念一声不吭,屋子里有点闷,她不想开窗,就那么放任大脑晕沉,好像那点似是而非的心跳也可以被忽略。
背叛的证据。
谢念想到自己,在这京城如履薄冰,日日担忧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活着,命运都不能自己做主,这是有多卑微。和亲和太子妃,似乎哪个都不是自己说了算。如今,连唯一能做主的东西都脱离掌控,那下一个会是什么?
死是很容易的,难得是好好活着。总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眼下的哪个人不是苟延残喘?好像这句话说出来的意义,就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赚了,然后再多活一会。
谢念很怪,江楼月在的时候,一门心思扑在师父身上;等师父死了,她一下子斩断了所有羁绊。外人看来毫无异常,可她知道,自己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师父已经死了,她本想着,替师父好好守守这江山,可谢念突然发现,只要江照月在那个位子上,这件事就不可能做好。
为什么不可以杀了她,换一个人上去呢?
谢念不知道,这样悖逆的想法,会和师父不谋而合。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谢念对皇位没有兴趣,比起这个,她更关心要把谁推上那个位子。太女?二公主?还是江泽?
谢念哪个都不想选,这些人对她来说毫无分别。如果师父还在的话,这些人根本就不用考虑。
师父是最好的人选。
谢念想过,为什么江泽和师父的母亲是姐妹,却是旁支?江泽听了愣了下,这件事还挺难说出口的,想了想,还是没有说给谢念听。
其实,她不是亲生的。
男皇帝的坏处就在这,孩子没法保证完全是自己的。江泽的母亲用自己的命和这个秘密换了江泽的活路,那就应该守口如瓶。
这件事,连江楼月都不知道。江泽四处结交能人异士,想地也不是谋权篡位。在前三年,江泽只希望自己不要死无葬身之地,带血的信一送过来就转变了,她要给江楼月铺路。
万一楼月后悔了,又舍不得天下了,不能没有人在她身边。
这是她唯一的用处了,或许这样,江楼月会念着自己,哪怕只是感激呢?
谢念不知道和江泽想到一起了,她不知道,或许有一天,她们会在同一个人的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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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楼月并不是不管谢念,在知道沈愿的存在以后,她安下心,又提心吊胆。
这次的机会难得,沈愿肯定会极力促成,江楼月不担心这一点,可如果沈愿再狠一点,会不会直接给谢念留个坑?江楼月不能确定。不过几年前的一句玩笑话都记得这么清楚,是个记仇的主。谢念走的时候该是十二月,还有什么办法能跟着混进去吗?
“楼月?在想什么?”
这几日在长公主府,江楼月觉得自己身上好不容易培养的那点劳动精神又破灭了,每天不想动弹,除了吃饭就是闷着看书,虽然看书没那么有意思,但是她现在走两步就累,出一趟府都是远门,这不好。
“什么都不想动,不知道做点什么。”
江楼月还在想在么样才能混到谢念身边,随口回复了一下江泽。江泽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已经知道的事情,嘴角还是那么苦涩。江楼月忙着翻看书籍,也没发现江泽的不对,听到江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要不要出去走走?”
江楼月也不全是不想动才待在府里,在外边会增加被发现的概率,要是惹来麻烦就不好了。面对江泽的邀请,江楼月开口就要拒绝,却注意到她的疲态。
是啊,江泽本来公务就多,还为了她的事四处奔走,掩饰黑眼圈的脂粉没起到作用,这还是江楼月给她出的主意。
“今日的公务不办好,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算算时间,江泽应该是刚下值就来找她了。江泽“噗嗤”笑了一下,拿过江楼月手里的书,把她拉起来,往门口走。
“放心吧。”
“别忘了,我无所不能。”
略显臭屁的话被说出口,江楼月也不反驳。大不了在她深夜加班的时候送个夜宵,要是有能帮忙的东西就更好了。
“嗯,你无所不能。”
可人哪有真的无所不能的?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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